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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生母不幸中槍。
何老娘向來有什麼說什麼,何子衿是個細心的,道,“也是這位老姨太太不是個知禮的,要是她懂禮數,好生服侍馮太爺,才是得大家敬重呢。所以說,有時也不全在身份,端看自己如何做人了。”
何老娘嘟囔,“一把年紀弄這麼個妖精,哎,這要是男人死了,女人想著往日情分,想著孩子們,大都是不肯出門子的。男人就不一樣,老婆子墳上的土還沒幹呢,就鬧著娶小老婆。沒良心哪。”
胡文顧不得他生母躺槍的事,道,“看姑祖母說的,我就不是這樣的人。”
何老娘這才想起胡文來,拍著腦門兒道,“唉喲,忘了,沒留意,剛才我可不是說你啊,阿文,你是個好孩子,你得爭氣啊,得叫人說,這孩子品性好,在胡家,是數得著的。得這樣才行。”
胡文因是庶出,自小經的打擊多了,何老娘這個,還真打擊不到他。何老娘就是這麼個性子,總不能既要求人有啥說啥,又想人面面俱到吧。胡文笑,“都聽姑祖母的。”
何老娘欣慰,“聽老人話沒差,都是為你們好的。”
要擱以前,孟老姨太太這樣的貨色,何老娘能直接把她抽回去,她老太太這輩子最看不上的就是姨娘小老婆一流。現下沒抽,不過是看著女婿面子上罷了。
孟老姨太太卻是個不甘寂寞的貨色,何老娘越是看不上她,她越是要過去壓何老娘一頭。其實,這種想頭,想想就有病,這是人何家,你要人家住著,不說感激,反要壓人家一頭,這得是什麼腦子的人才有的邏輯喲。不過,何老娘現下自覺身份不同了,她是庶吉士的娘,豈能跟小妾開戰,就是用何老娘的話說:不是一個級別噠。
何老娘也很有法子,直接請了後鄰梅二太太過來,何老娘也不大喜歡梅家,但梅家一樣好處,有風骨。就孟老姨太太這樣兒的,梅二太太笑兩聲,叫了自家一位李姨太太過來,那位李姨太太是早就給梅二太太制服了的,叫捏腳不敢捶腿,在梅二太太身邊兒,比丫頭還丫頭,梅二太太給這李姨太太使個眼色,道,“你陪著這位老姨太太說話去吧。”
李姨太太就拉著孟老姨太太的手道,“姐姐,來,咱們說說話兒,說來,咱們才是一樣的人哩。”
孟老姨太太給梅二太太羞辱的臉都青了,回頭就跟馮太爺哭天抹淚。
馮太爺這個慫貨,在孟老姨太太面前就聽老姨太太的,在何老娘面前就聽何老娘的,在長子面前就聽長子的。孟老姨太太哭天抹淚半日,馮太爺也不敢去何老娘面前給老姨太太找場子去的。再說,這場子如何找啊。
孟老姨太太就開始哭,“早先說的天花亂墜,娶我做填房,進了你家門兒,立刻變卦就成了二房。你說,你今兒不給我個說法,咱們就去衙門評理。”
孟老姨太太鬧馮太爺,孟太太卻是把望著閨女能把同馮翼的親事定下來的,馮太爺給老姨太太鬧的沒法了,只得去跟兒子提孫子的親事,馮姑丈溫聲道,“父親可知何為國孝?先帝大行,陛下悲痛欲絕,今國效期間,連略鮮亮的衣裳都不能穿的,何況是親事,這是再不能提的。提了,便是大不敬,要一家子殺頭的!”
馮太爺頓時不敢再吱聲了。
孟姑娘也是一牛人,真的,不要以為封建社會的女人就清一色的婉約啊柔弱啊嘻的,孟婉孟姑娘,雖名婉,卻是一點兒不婉約。孟姑娘生得十五歲,明媚皓齒,論相貌,與姑婆孟老姨太太有幾分相似。要知道,倘孟老姨太太無一二姿色,怎麼能讓當年初初喪偶的馮太爺心動呢。
不過,孟姑娘的性子卻不似其姑婆,孟姑娘的媽孟太太見到的讓她尋機同馮翼培養感情啥的,孟姑娘簡直煩的要命,乾脆把馮翼截住了,叫了馮翼到兩家人面前,問,“阿翼,我有話問你?”
馮翼還是挺有禮數的,道,“孟妹妹請說?”
“你喜不喜歡我,想不想娶我為妻?”
馮翼臉都紅了,他實在沒見過如孟姑娘這樣直接的女人,雖然他何家表妹也是個直性子的人,但也不會說這樣話的。
馮翼都不知要說什麼好了,孟老姨太太抿嘴笑,“看阿翼,都不好意思了。”
馮翼連忙搖頭,“再,再無此事的。我,我跟孟妹妹話都沒說過幾句。”
孟太太道,“現下國孝提不得,出了國孝再提也一樣的。我是個心實的,我可就……”
孟太太正要將事坐實,孟姑娘一句話打斷她娘,“娘,你聽阿翼說!”
馮翼這會兒顧不得害羞了,他當即立斷,正色道,“我對孟姑娘絕無半分男女之情。”
“成了!”孟姑娘看著她娘她爹她姑婆,再看向馮姑丈何姑丈,再看看何老娘,道,“今天大家見證下,我也把話說明白,不管國孝不國孝的,我這輩子絕不會嫁給阿翼,但違此誓,全家死光光!”
孟家集體:……
馮家集體:……
何家集體:……
連在月子裡的沈氏聽聞此事後也道,“難為孟家竟養出孟姑娘這麼個明白人來。”
何子衿同她娘道,“娘你不曉得,孟姑娘發完這個毒誓,孟太太的嘴巴就仿佛被塞了個雞蛋一般,這麼大張著,都忘記合上了。”
沈氏道,“那孟太太也是個不著調的,好端端的姑娘家,當尋一門彼此你情我願的親事,再沒有這樣上趕著的理。不是孟姑娘不好,而是孟太太這作派,太叫人瞧不上,也辱沒了孟姑娘呢。人呢,出身是沒法子的事,可自己若立不起來,也怪不得別人。”
何子衿道,“孟家要是有孟姑娘一半的明白,也能得人敬重了。”
沈氏道,“有一個明白的也好呢。”
何子衿逗逗小弟弟,與她娘道,“我看小弟又長大了一些呢。”
“小孩子長得快,一天一個樣。”沈氏摸摸小兒子的頭頂,何子衿問,“我爹給取好名沒?”
“哪裡顧得上,見天早出晚歸的。”
“小弟的滿月酒也擺不成了。”
“無妨,咱家也不講究這個。”沈氏道,“原本說要開鋪子,一時也得歇一歇手了。”
“我跟阿文哥商量了,先尋合適的鋪面兒,再者,這鋪子開起來,也得有個靠山才行。我跟舅舅打聽了,在帝都城,就是開間包子鋪,那也是有來頭的。倒是有些小鋪子,開始能支撐,只是要想做大還保得住,必得尋個可靠的人合夥才成。”
沈氏一聽就知道自己弟弟這官位怕是不成的,問閨女,“那能找誰合夥?”
“我想尋小唐大人問問,娘你說成不?”
沈氏嚇一跳,“人家跟咱家又不熟。”
“可惜紀將軍不在帝都,不然,江奶奶定是樂意跟路們合秋的。”何子衿道,“先試試唄。就當借勢吧,小唐大人知道朝雲師傅的事,我問問,要是小唐大人不答應,這也沒什麼。”反正朝雲師傅也坑過她,她一點兒都不覺著有什麼不好意思。
沈氏叮囑道,“你開口時委婉一些。”閨女現下成家了,以後用銀子的地方多了去,故而,沈氏也願意閨女手裡能添些銀錢的。
“曉得。”
倒是孟姑娘,光明正大的把那點事兒說破,故得了她爹娘一番埋怨,何老娘待她倒是親切不少,用何老娘的話說,“破窯出好瓷,這閨女明白。”
孟姑娘與馮四妹平日裡也就是做做針線,或者去何老娘屋裡說說話,何老娘見兩個姑娘都不錯,還叫三姑娘指點一下她們針線。孟姑娘馮四妹雖說都是芙蓉縣人,但於三姑娘的師傅薛千針也是有所耳聞的,更見了三姑娘的繡活,那叫一個羨慕。何老娘笑,“你們三姐姐像你們這麼大時,一幅繡活也有三五十兩銀子的。你們雖不靠這個吃飯,把手藝練好了也沒壞處,日後成親嫁人,有這針線手藝,公婆也得贊呢。”何老娘見慣了自家丫頭片子的豪放,說到成親嫁人的,也沒覺如何,倒把人家兩個小姑娘說紅了臉。
何老娘道,“這有什麼臉紅的,是這個理,現下在娘家得把本事練出來,以後才不叫人說嘴。別想著那種在娘家時日子舒坦,愛怎麼受用怎麼受用,等嫁了人可就要吃苦了。”
馮二太太道,“老太太說的,可都是掏心窩子的話。”
“那是。”何老娘道,“咱們又不是外人,我來帝都日子不長,也聽帝都人家講究什麼‘女兒要嬌養’,說這話就糊塗。要是兒子嬌養些,以後有爹娘一輩子兜攬著,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不了什麼大差子。女孩子終是要嫁人的,你把她嬌養的屁都不懂,樣樣拿不出手去,難不成到婆家讓婆家幫你調理?說這話的人,真不知是喜歡孩子,還是要害孩子呢。就是兒子,也不能嬌養太過,兒子以後是要頂門立戶的,你現下能幫他頂著,難不成能幫他頂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