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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娘很不滿意兒媳的謙虛,姑娘大了,可不是謙虛的時候,自家本就是鄉下來的,再謙虛,怕被人小瞧。何老娘道,“是啊,就是學了點兒琴棋書畫,抄的書滿滿壘了一架子,也不知費了我多少筆墨錢。”
江太爺連忙道,“子衿丫頭氣韻不同,焉知不是念書之故。”江太爺並不似何老娘自賣自誇的,他話也不多,就是瞧著外孫女天然大方,又見孫女念過書,心下著實喜歡。
何老娘美滋滋地,“是啊,咱們縣裡,有幾家捨得叫丫頭片子念書呢。就我家,唉喲喂,在這丫頭身上費的心哪,就甭提啦。好在這丫頭有這根筋,雖考不了舉人進士的,起碼不做睜眼瞎,也明理。”深覺自家丫頭片子給長臉。這也不是何老娘吹牛啦,在帝都路上,她都悄悄往街上瞧了,也有大姑娘小媳婦的出來,但比她家丫頭好的,還真沒瞧見!
江太爺拈鬚道,“親家老太太這話有理。咱們耕讀人家,不論閨女小子,都該讀些書的。”親家老太太往日雖不是個明理的,家裡讀書人多了,竟也給薰陶的明了理,現下這話就說的很在理麼。
沈氏問,“阿玄阿白是去念書了吧?”雖來了帝都,沈氏也不想叫兒子耽擱了功課,故有此一問。
江老太太道,“只顧說笑了,把孩子們接回來吧。”這話是同江氏說的。
江氏有些不願,怕耽誤兒子們功課,但婆婆說了,她也只得打發人去接。沈氏笑攔了江氏,道,“這急什麼,我們來且得住著呢,也不差這一日半日的,叫孩子們好生念書,別耽擱了功課。”
聽閨女這話,江老太太便未強求,江氏知機,道,“阿玄阿白在官學念書,到時讓老爺給阿冽說一說,叫孩子們一道去才好。阿冽這來了,也別辜負了光陰,學裡有阿玄阿白,也一道做個伴。”
這話正對沈氏心坎兒,沈氏與江氏打聽,“官學?是帝都府辦的書院麼?”以為跟芙蓉書院是一樣的。
江氏道,“這官學與府學還不一樣,官學是朝廷出錢辦的,原是五品以上官員家子弟,經考試後才能去讀的。因老爺隔一日都會在裡頭給孩子們講學,就把阿玄阿白放進去了。”
沈氏就怕弟弟為難,道,“那阿冽能去麼?”她家又不是官身。
“姐姐放心,裡頭也有平民子弟,只要功課好,就能進。”江氏也是一心為阿冽籌算,道,“待老爺回來,叫他看看阿冽書念得如何,哪裡有不足,補習一二,考過了,便可去讀。裡頭一分錢束脩不收,中午管頓飯,吃的也不錯。”
沈氏自然是千肯萬肯的,何老娘亦很是高興,說一千道一萬,雖然眼紅沈老太太屋裡的一對金壽星,何老娘卻是更盼著子孫有出息,想著以後孫子發達了,孝敬她一屋子金壽星,一對兒算啥呀~何老娘笑,“上回聽小瑞哥說,小舅爺自己也辦書院,有名的了不得咧。小舅爺實在有學問。”
說到這個,沈老太太也是很自豪滴,她性子偏軟,縱使因兒子有出息而自豪,也沒似何老娘一般鼻孔朝天,沈老太太笑,“哎,這家裡,全指望著他,以前也不敢想有現下的日子。”
“這可不就是親家你的福氣麼。”何老娘想到金壽星,忍不住有些酸溜溜。
沈老太太笑,“女婿這舉人名次不比當初阿素的差,阿念又是解元,以後親家你福氣只有比我多的。”
何老娘笑嘻嘻地,“明年他們翁婿下場,只盼如親家所說才好。”
沈老太太笑,“定是如我所說的。”閨女剛嫁何家那會兒,她這親家很有些刁鑽,還很有些重男輕女的毛病。今見著閨女外孫女,見母女倆穿戴氣色都不錯,沈老太太也就放心了,想著小瑞說的,親家老太太這些年似是把那些刁鑽毛病都改好了。一想到這個,沈老太太都要念佛的,待何老娘也愈發親近。
大家說說笑笑就到了中午,席面兒豐盛自不必提,不過,一吃飯何老娘那酸溜溜的心理就平衡了,想著親家雖富貴了,這吃的也就一般麼,他家裡擺席面兒也就是這些東西了。再嘗嘗味道,味兒不錯,可也不比他家的就哪裡好來著。何老娘還顯擺自家丫頭片子道,“這丫頭會燒菜,什麼時候叫她燒幾道小菜,給親家嘗嘗。你們早早來了帝都,也沒享用過外孫女的手藝。”
沈老太太笑,“巧娘沒有笨閨女,子衿手巧,像她娘。”
何老娘深覺跟沈老太太沒共同語言,但凡她家丫頭片子有點兒好的地方就是像姓沈的,她家丫頭片子這燒菜手藝明明像她家死鬼好不好!
一家子用過午飯,江氏早提前命人收拾好了院子,何老娘有了年歲,就帶著孩子們去歇了,臨了囑咐沈氏,“舅太太都安排好了,你陪著親家老太太說會兒話,我這裡不必記掛。”
沈氏就沒跟婆婆客氣,留在了母親房裡。
江氏也帶了兒子沈丹下去,何恭跟了岳父沈太爺去書房說話。
沈老太太叫閨女與她一併在榻上親親香香的坐了,望著閨女依舊秀美的臉龐道,“看你這氣色,就知日子順心。”話能騙人,氣色是騙不了人的。遠道過來帝都,閨女臉色白裡透紅,就知日子好過。
沈氏笑,“在老家,也就是家裡的事,這些年,日子雖不算大富大貴,也順順噹噹的衣食不缺。倒是母親,我聽小瑞說,初到帝都,很是艱難了一段日子。”
沈老太太笑,“那也算不得艱難,咱家的日子,你還不曉得。咱們本也不是富貴人家,剛到帝都時,你弟弟就租好了房舍,房舍雖不大,咱家人口少,也盡夠住的。後來,又搬到南郊去住了些個日子,唉喲,那地方才好呢,一水兒朝廷給新蓋的宅子,不要錢的白給住,有山有水的,還能種菜。阿素的書院就開在南郊,南郊還有一所大學堂,叫聞道堂,有一位特有名氣的大儒,姓江的,跟阿玄他娘一個姓,在聞道堂講學。”
“難不成比阿素講的還好?”沈氏問。
沈老太太連忙道,“好!這位江老先生有名聲的了不得,據說,皇帝請他做官他都不做,就愛講學。世上的學問,就沒有這位江老先生不知道的。這會兒都快一百了,老壽星。”
沈氏感嘆,“帝都果然不是尋常地界兒啊,奇人逸事也多。”
“是啊。”沈老太太想到女婿有出息,也替閨女高興,“人人說我命是好的,我看,你命也不差,女婿的運道來了。”
沈氏笑,“這個就看他了,考得上是一家子的福氣,考不上也沒啥,就當來帝都走親戚,給孩子們開眼界,反正家裡不缺吃穿,相公有了舉人功名,在老家也盡夠過的了。”
沈老太太心裡揣著事兒呢,連忙問,“前頭來信說子衿跟阿念青梅竹馬的,倆孩子的事兒,說定了沒?”
沈氏笑,“在家就定下來了。”
“唉喲,怎麼這麼急啊。”沈老太太難免念叨一句。
“娘你不知道,就為這丫頭,險出一樁大事去。”沈氏倒沒想到她娘是想她閨女跟她外甥姑舅做親,把先前自家閨女險給人坑到宮裡的事兒跟她娘說了,沈老太太聽得直念佛,道,“這些黑心肝兒的,要不是你們明白,孩子這輩子就完了。”
“是啊,這人生了壞心,真是叫人防不勝防。因著這個,就趕緊把阿念跟子衿的事定下來了。倒也巧,這事兒定了,接著就是秋闈,阿念一舉就中了解元,人人都說子衿運道旺,旺夫!”說到這個,沈氏很為閨女自豪,這就是閨女命好的證明。沈氏笑,“都說我命好,我看,子衿比我命更旺。”
沈氏這話,聽得沈老太太更後悔了,索性屋裡沒別人,沈老太太同閨女道,“哎,這幾年,我除了記掛你,就是子衿丫頭了。離得遠就是樣樣不方便……”
她娘這是說啥呢?
沈老太太有了年歲,抱怨著抱怨著嘴就禿魯了,道,“打小兒,子衿跟阿玄就是最好的,最合得來。”
沈氏終於聽明白了,哭笑不得,“阿玄比子衿小三歲呢,年歲上就不般配。”
“小三歲怕啥,女大三抱金磚。”沈老太太直嘆氣,“說什麼也晚了,阿念那孩子,也有出息,同子衿兩個,倒也般配。”
“自小看著阿念長大,知根知底。”一想閨女定親的是小解元,不是沈氏勢利,有了解元女婿,她連娘家侄子也不大看得上啦。沈氏又道,“再說,阿念也是娘你的干孫子,跟阿玄也一樣的。”
沈老太太並不是刻薄性子,待阿念從來也不差,只是,沈老太太道,“說什麼也晚了。”
沈氏一笑,又與母親說起別個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