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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財主吞吞吐吐,半晌方把心中隱憂吐露了一部分,“我哪裡是不信二位大人,我這身份,您二位知道北昌府有我這麼個人,都是看在老大人的面子上。我,我是聽說,柳知府出身國公府,柳太太還是孔聖人的後人。您不曉得,我們商賈家的太太奶奶們,根本見都見不到柳太太的面兒。還聽說,柳家在帝都既是公爵府第,家裡還是兵部尚書的大官兒!大人哪!一部尚書!我真是想都不敢想!柳知府家這麼顯赫,咱們府城上上下下,誰敢得罪他呀!再說,要不是他家勢大,他一個知府,敢同巡撫大人叫板?”宮財主還很有自己的分析!

    “你們鹽商是不是都這麼想啊?”

    “大家都曉得的呀。”宮財主道,“不過,我知道,老巡撫是傳臚出身,大人您更是文曲星下凡,探花兒大人!”說著,宮財主用一種無比熾熱而仰慕的目光望向同知大人,硬把同知大人給肉麻出一身的雞皮疙瘩。宮財主還道,“我老宮,最是仰慕有學問的人了!”

    江同知抖抖雞皮疙瘩,心說,幸而宮財主一大老爺們兒,且生成這幅尊榮,不然,這等眼神話語,非叫江同知誤會不可。江同知道,“有沒有學問不要緊,做人得有腦子啊!我問你,你家族裡有多少人?”  

    宮財主道,“有兩百多人吧。”

    “兩百多人你都認得嗎?”

    “九成都認得。”

    “最遠的親戚出了五服吧。”

    “嗯,有些族人就是同姓,要說親戚已是算不上了。”

    “要你家有個這樣出了五服的族人,在外打架要拉人手,你去不去助威?”江同知問。

    宮財主隱隱有些明白江同知的意思了,就聽江同知道,“你這小家族兩百多號人,你說,如柳公府那樣的豪門大族有多少族人?何止成千上萬!別出來個姓柳的,就說得跟柳國公的親兄弟一般,我實話告訴你,這位柳國公根本沒有同胞兄弟,連堂兄弟都沒有,柳國公近支就一個庶出叔叔,但他那庶出叔叔那支因罪被朝廷悉數斬首!你怕什麼?你問問柳知府,他認得柳國公,柳國公認得他嗎?”

    宮財主都聽愣了,唉喲,他還真是頭一遭聽聞這公府秘聞啊!

    宮財主不禁心道,果然是文昌星出身的探花大人哪!這眼界,這見識,果然是比他這鹽商強出三座山去!宮財主道,“大人,那柳太太,是不是孔聖人的後人啊?”  

    “你不曉得姓孔的都是同性不婚麼?就因為姓孔的都是孔聖人後人,咱們北昌府也有姓孔的,就你們鹽商商會不也有個孔鹽商麼?他是繁字輩兒的,難道不是孔聖人後代?我怎麼沒見你對孔鹽商恭恭敬敬啊!”

    宮財主老臉微紅,道,“他是考了二十多年沒考上秀才,娶了王提司家的丫環,鑽營進了鹽商隊伍。他算什麼孔聖人後人哪。”他,他曉得孔鹽商的底細,怎麼可能對這種人畢恭畢敬啊!說來,他鹽商的資格,比孔鹽商老的多!

    “不是姓孔就算麼?”江同知反問。

    宮財主訕訕。

    宮財主依舊沒有表態,待宮財主走後,江同知罵一聲老狐狸,子衿姐姐道,“宮財主真有暗帳麼?”

    “說真的,我也不曉得。”阿念指尖兒輕叩,道,“他是靠著老巡撫上位的,這些年,同老巡撫關係一直不錯。要我說,他不至於喪心病狂的去記什麼暗帳,老巡撫那人的性子,也不過三節兩壽會收一些,其他的,就不大可能了。要是老巡撫那時,姓宮的都記了暗帳,他就是不要命了。不過,老巡撫一走,田巡撫鎮不住下頭,不然,王提司也沒這麼天大的膽子。這近來的帳,就是沒記在紙上,宮財主怕也記在心裡了。”  

    何子衿道,“他要是真拿出什麼帳來,就是完全把身邊性命交予咱們這邊兒,我看,宮財主還得再思量。”

    “哪裡還有時間叫他思量,姓王的就要誣衊於我。”阿念沒收過宮財主私下孝敬,至於鹽商照例給同知衙門的好處,這也是舊例。阿念不可能連這個都不收,水至清則無魚,他主持同知衙門的事務,就不能斷了底下人的財路。阿念要防的是,根本不能讓鹽商與王提司有誣衊他的機會,不然,這盆水潑過來,哪怕是贓水,對阿念的仕途亦是大大的不利。

    阿念就要想個法子先下手為強,卻不料自己先遭了秧。

    這事兒在北昌府上下傳的,據說江同知身中十八刀,直接給人捅成了馬蜂窩,就剩一口氣了。還有的說,江同知毀容了!

    是的,江同知身為探花出身,那張臉還是很能看的,就是平日裡路上騎馬都有許多大閨女小媳婦明目張胆的看美男子呢。是的,北昌府民風開放,大家一向認為,只是看個把男人,不是啥大不了的事。這回江同知遇襲,也虧得一位酒館的老闆娘大呼救命才僥倖救得性命!正因這位老闆娘的宣傳,江同知被刺之事傳得沸沸揚揚,這老闆娘來了客人便是一通說,“我的天哪,江同知誒,江同知那樣的人,會與誰結仇啊?誰不曉得江同知是個好官,人好,長得也好,突然之間,一位黑衣刺客自天而降,江同知一排侍衛被這位黑衣刺客打得七零八落,眼瞅刺客的尖刀即將插入江同知的胸膛,說時遲那時快,我大吼一聲,一壇燒刀子就砸了過去,那刺客啪的將燒刀子踢飛,呯的砸在我這牆上,看到沒,那牆那裡少塊兒牆皮,就是那天被酒罈砸的。接著,我立刻跑出去,大喊救命,那刺客見勢,連忙跑了。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侍衛又纏鬥過來,刺客怕人多了,就跑了。”  

    就有食客甲問,“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這還能假。”老闆娘親自給食客斟了一盞濁酒,“可憐江同知,滿臉是血,不曉得到底傷的如何呢。”

    “不會臉上受了傷吧。”食客乙道。

    “這叫什麼話!江同知那樣的俊俏人,要是傷了臉,不得把咱們北昌府的大姑娘小媳婦的心疼死喲。”老闆娘見酒少了,又端來一壺給食客。

    食客甲道,“我就不曉得你們這些女人是什麼眼光,江同知那樣的文弱書生,哪裡有咱們這般鐵打的漢子實用啊!”

    “可不是麼。”食客乙極是贊同。

    老闆娘道,“你們懂個甚!江同知可是探花哩!探花!才華與美貌並舉!再者,誰說江同知不實用啊!看江同知細腰長腿高個子,家裡三兒一女,比你們這些沒用的實用多了!”

    江探花現在正半身血的躺在床間昏迷不醒,整個人包的跟個粽子一般。何子衿著人把北昌府城有頭有臉的官兒都請來了,連田巡撫都來了,一見江同知這模樣,立刻大作悲痛,“真痛煞我也!”就撲過去,坐在床畔,大罵刺客!  

    何子衿拭淚道,“還得巡撫大人為我家老爺做主!”

    田巡撫就差拍胸脯了,一幅鐵面,道,“一定!我自不能讓忠良白死!”

    周通判聽不下這話,上前一步低聲稟道,“大人,江同知已無性命之憂。”

    田巡撫那臉色,立刻變了又變,自發貼上幾層麵皮,連聲道,“這就好這就好。果然是天佑我北昌府,天佑我江同知。江同知這樣的好官,自有神明庇佑。”說著竟哽咽幾聲,又道,“江同知遭此橫禍,都是我之故!我這心裡,如同刀割!”

    何安人眼帶淚光,冷冷道,“我家老爺以往從未有什麼仇家,就是聽說因鹽課之事,鹽課王提司很是看我家老爺不順眼!我家老爺是聽了巡撫大人的吩咐查鹽課之事,巡撫大人必要給我家一個公道!萬不能枉縱了小人,叫上上下下的人寒了心!”

    “安人只管放心,此事老夫親自主持調查!”哪怕何安人不提此事,田巡撫也不會放過此等機會。田巡撫又好生好氣的安慰了受害者家屬何安人一番,又命周通判親自負責江同知的案子,此方告辭而去。  

    田巡撫走時,何學政臉色都是微微泛白,唇角緊抿,送田巡撫一行,田巡撫此方想到,何學政是江同知的老丈人,便溫聲道,“何學政留步吧,先照顧江同知的身體,什麼都沒江同知的安危重要。”

    何學政也沒心情與田巡撫寒暄,只送了幾步,既田巡撫這般說,何學政也惦記著女婿的傷情,便回去守著女婿了。

    江同知遇刺之事,令北昌府原就緊張的政治氛圍更加劍拔弩張,王提司恨的,與柳知府道,“我恨不能自己給自己一刀,這江家太太是什麼意思,硬說我與江同知不和,我TMD,是我與他不和麼,分明是他尋我麻煩!現在,姓江的一出事,都以為是我下的手!我跟誰說理去!”

    柳知府一面安慰王提司,嘴裡道,“咱們也當去瞧瞧江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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