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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笑著安慰姐姐,“早就好了,人吃五穀雜糧,哪兒能不生病?我是想著帶了爹娘他們一併去帝都的。帝都里暫不必置辦房屋,我們有官職的可以租朝廷的房子住,便宜的很。咱家人又不多,租個兩進的小院兒也足夠了。何況我自有薪俸,養妻兒並不難。”
沈氏點頭,“這也成!既要帶著爹娘一併去,家裡的房屋田地你心裡有個數。”
沈素笑,“我知道。”
何恭打發小福子去族長家借車馬,第二日送沈素回長水村什麼的。郎舅二人也說了許久的話,沈素探親假有限,還檢查了阿念與何冽的功課。
沈素可不是何恭那樣好糊弄,如何恭所說,阿念時不時有振聾發聵之語,何恭只當驚喜,覺著阿念天資不凡,沈素一瞧阿念平日裡整理出的老鬼給他講的課業就覺著不對。一個孩子,剛剛啟蒙,沈素不是說姐夫何恭的學識不好。但,阿念要是跟著翰林院的學士念的書,寫出這樣的課業來不足為奇,如今麼——
沈素特意叫了阿念到跟前親問他課業的事,老鬼道,“要糟!肯定是給義父瞧出不對啦!你怎麼叫義父看到啦!”
阿念根本不理老鬼,先時老鬼占著他的身體,他過了兩年真空生活,他看得到人,人看不到他,他聽得到人說話,人聽不到他。這兩年的日子,是不足以用任何語言來形容的,阿念這樣的年紀,身體裡有一隻號稱是自己的老鬼,他還沒瘋,所以,他鍛鍊出了超一流的心理素質。這些課業,他早給何恭何冽看過,何恭只當阿念天資如此,只作驚嘆,並不多究,而且,他自己也從阿念整理的課業中所得良多,便愈發認為阿念資質卓絕。剛與小舅子說到兩個孩子的功課,還大大的表揚了阿念一番哩。
沈素卻不是好騙的。
面對沈素的目光,阿念冷靜的同沈素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姑丈給我講功課,他一講我好像就全明白,一想就覺著應該是這樣的道理,就寫在本子上了。”
沈素皺眉,“難道竟真有生而知之的事?”天才倒也不是沒有,沈素小時候也覺著自己是天才來著,但也沒天才到阿念這種程度。
阿念展示了一下他的本領,道,“書看一遍就不自覺能記住,覺著挺簡單的。”他是過耳不忘。
生而知之不知有沒有,但阿念的確是過目不忘,他親身表演了一下給沈素看。沈素嘆為觀止,何恭樂呵呵地同小舅子道,“我說阿念聰明吧。假以時日,阿念定能考取功名的。”
總之這是好事,沈素一笑,叮囑阿念,“你雖比別人天資好些,切不可驕傲自負,須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只靠天資,難到高峰。這世上,有天資的人從來不少。有天資,還要勤勉,才有出路。”
阿念認真應了。
老鬼已感動的眼淚汪汪,與阿念道,“世間如義父這樣的信人不多矣。”
阿念回一句,“我還是覺著子衿姐姐最好。”
因何恭是打發小福子去族長家借的馬車,何族長連同兒子何恆帶著孫子何洛都過來了。沈素早便認得何洛,聽姐夫說何洛今年中了秀才,不禁大為讚嘆,“比我當初強的多,我二十一上才中秀才。阿洛有此天資,好生念幾年書,舉人、進士可期。”
何洛有些瘦了,精神不錯,他生得好,人也斯文,小小年紀便中了秀才,可見靈性是有的。沈素問他些書本上的事,何洛答的尚可,沈素又指點了他些考舉人的竅門。何族長祖孫三個就在何家吃的飯,男人連帶男孩兒們熱熱鬧鬧的圍坐了一桌子,何族長也知道沈素這是剛自帝都回來,明日就要回家,也不擾他太久,一道用過飯便起身告辭。沈素執意送他到門口,何族長跟里客氣,心下十分受用,沈素與何恆道,“阿恆哥莫要與我生分,咱們情分不比尋常呢。”
何恆笑,“我倒不是生分,就是這輩子除了陪我家岳父那位老進士吃過酒,就是跟你這位新進士吃酒了。”
沈素一笑,“多吃兩次阿恆哥就知道我還是我了。”
何恆本就有心親近,見沈素毫無架子,自然更生親近之意。沈素拍拍何洛還單薄的肩道,“我在帝都等你金榜題名。”
總之何洛自帝都轉一圈兒,非但金榜題名,還賺了個庶吉士當,便是為人處事,也沒有半分進士老爺的高傲,反是更接地氣了。
何子衿算是服了她舅。
沈素只在何家住了一晚,第二日便回了家。
第106章 離別之面壁
????沈素衣錦還鄉,長水村免不了熱鬧之後再熱鬧一回的。只是,新科進士的探親假有限,故此,擺了三日酒後,沈素就同家裡商量著收拾行禮,準備回帝都的事兒了。
其實,他時間也還充裕,只是老婆孩子老爹老娘的,這一路就得慢慢走,還有家裡田地房屋也得有個章程,再者,該走動的人際關係也不能落下,沈素忙的恨不能生出三頭六臂。偏生,沈素提議一家子去帝都生活的事還受到了老爹的反對。
沈父道,“我在村里還要給孩子們上課,哪裡離得開?帶著你媳婦、阿玄阿絳他們去吧。我跟你娘就不去了。”
丈夫這樣說,沈母其實挺不想跟兒孫分開的,也只得順著丈夫的意思道,“是啊,咱家也離不開人。房屋沒人住就壞了,就是地里,如今不用咱自己做活了,可也得有個人看著些,總不能全都托給親家。”
江氏笑,“母親只管放心,阿山在姐姐的醬菜鋪子裡幫忙,這幾年就很不錯,機伶又實誠。他弟弟阿水也是個穩當人,相公說,咱們去帝都,這房子就叫阿水進來住,便是田地,也叫阿水看著幫忙打理。倘有事,讓他去找我爹或我哥就是,再說,姐姐就在縣城,離得也近。父親母親若不去帝都,相公再不能放心的,要不,我就帶著孩子們留下來服侍父親母親。”當然,最後一句江氏也只是客氣一二啦~果不其然,沈母立刻道,“這萬萬不可!阿素身邊只有小瑞一個斷不成的,小瑞忠義,卻是男子,還是女人周到細緻。”自從知道兒子去帝都春闈路上病了幾日後,沈母可是去朝雲觀狠狠的給兒子燒了幾柱平安香。如今想起來都是後怕,她就這一個兒子,倘有個萬一,日子也不必過了。
沈父拿出一家之主的威風來,對沈素道,“就這麼定了吧。你帶著你媳婦阿絳去帝都,把阿玄留下來伴我們膝下,代你盡孝是一樣的。”
“爹你捨得你兒子,我可捨不得我兒子。”沈家的事早便是沈素做主,他自有說服老爹的手段。沈素一哂,先否決老爹的提議,正色道,“既然爹娘執意不肯去帝都,我這就寫份辭官的摺子,就陪著您二老在家裡養老。反正進士也考出來了,有了功名在鄉里也好過日子。”
沈父險沒叫不孝子氣厥過去,當下就要動手給沈素來一頓乾的,沈母死活攔了丈夫,勸道,“阿素也是一片孝心,你這是做什麼!”
沈素一說要辭官,根本不必他再勸老父,岳父江財主就去勸親家了,連岳母江太太見了沈父也要說幾句,一村子人都說沈素孝順,勸沈父表執拗了,沈素費這老勁考上進士,當了官兒,一片孝心,就因你這執拗脾氣,倘把官兒辭了,多可惜,這也對不住沈氏宗族的列祖列宗啊!里長直接找了村里另一老秀才接替了沈父長水村啟蒙先生的職務,於是,失業的沈老秀才只得帶著幾分不滿幾分驕傲別彆扭扭的同意了兒子的提議。
沈父是這樣同女兒抱怨的,“現在我可是管不動那混帳了,家裡的事都是那混帳說一不二。”
沈氏就是受她弟相托回娘做說客的,勸父親,“阿素還不是孝順,再說,一家子,到底得住在一起才好,咱家可有誰呢。您要真不去帝都,就是留下阿玄,阿玄這個年紀,能頂什麼事?家裡老的老,小的小,阿素如何能放心。還不如一道去帝都,父子爹娘在一處,就是阿素,畢竟是剛做官,人情世故上還要爹你指多點著他呢。”
沈父倒很有自知知明,“他在這上頭比我靈光。”
“就是比您靈光,您在他身邊,他就穩得住心,就有主心骨呢。”沈氏道。
沈父同兒子沈素說話不大能說到一處,卻向來很聽閨女的勸,沈父敲著膝蓋嘆道,“帝都居,大不易。我也知你兄弟是孝順,在家裡,咱好歹有田有地,吃用都是自家出產。可這拖家帶口的,都去了帝都,阿素能有多少薪俸,還要租房子置東西,開銷便艱難呢。”對著閨女,沈父方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沈氏笑,“爹,您這實在想多了。咱家又不是沒過過窮日子,難不成帝都里都是富的流油的人家?我想著,不論哪兒,都是尋常人家占大多數吧。爹說帝都居,大不易,不照樣有許多人在帝都討生活。便是當官兒的,也不見得個個兒有錢吧,難不成沒錢的就不過日子了?咱們又不是去帝都享福的,是為了免分離之苦才去的帝都。你看著阿素些,你也放心不是。再者說了,我看阿素不是那一等無能之人,能不能養活父母妻兒,難道他心裡沒個數?我聽他說,來前兒就把房屋都吝好了,裡頭的東西也置辦的差不多了。咱家本就是家風儉樸,到帝都也是一樣簡簡單單的過日子。就是阿玄阿絳,都是念書的年紀,阿素剛做官,官場上的事兒就夠他去忙的了,可阿玄阿絳念書的事也耽誤不得,阿素又不是三頭六臂,爹你看著他們念書啟蒙,也能給阿素分擔些不是?就是家裡,也得爹你在才安定,不然,便是弟妹跟著一併去了,她一個女人家,阿素又不能時時在家,她也是沒出過遠門兒的,乍然到了帝都,舉目無親,悽惶不悽惶?我每每想到這些,就想著,你跟娘要不去,我再不能放心阿素在帝都過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