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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心下不寧,找子衿姐姐商議,何子衿沉吟半晌道,“是不是想得多了?”
阿念道,“我自問處處謹慎,可你說,咱家自到帝都,發生的這些事,直接或間接的,怎麼就把曹家和韋相都給得罪了?”
何子衿也不知為啥啊,何子衿道,“要不,就先別叫爹他們回來?”
阿念道,“這就太可疑了。”
何子衿敏銳道,“你的意思是……”太皇太后一系做的這事,何子衿自己就搖頭,“不大像。”太皇太后不大像這樣的人。
阿念道,“這個人,必是一位極精於權謀之人,現在只得慶幸他與咱們尚無惡意。”一連串的事情太過可疑,但叫阿念自己說,他都不曉得如何入得這局。或者,他並不是此人局中的意圖所在,只是因緣際會,受到一些牽連罷了。畢竟,他官職不高,家世不顯,於帝都委實算不得一號人。而且,這人手段高妙,阿念如今已不得不站在太皇太后一系了,他深深得罪了曹家,然後,在小於帝面前說了分外之話,以至內閣首輔的韋相被訓。阿念現在,敢上他家門的就是小唐總管,小唐總管是誰的人,不言而喻。
“太厲害了。”阿念喃喃。
何子衿挑眉,阿念道,“這事雖不知是哪位大人的手筆,但委實是太厲害了。怪道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帝都真是藏龍臥虎之地。”
要說阿念習慣自權謀利弊考慮,何子衿就偏感性一些,何子衿道,“咱們都是出自好心,只管坦蕩就是。”
阿念點頭,“幸虧是出自公心,不然,我這心就更不安了。”
何子衿道,“你心安就好,只是你一定要小心。我不擔心太皇太后,咱們與小唐大人交好多年,又有朝雲師傅的面子,再者,太皇太后並未有惡意。我是擔心韋相和曹家,你小心著些,曹家不過小人,韋相卻是首輔。你以前不是說過麼,陛下極是信重韋相。”
阿念嘆,“是啊。”甭猜什麼幕後主使了,阿念上遭多嘴,韋相與曹家都遭了訓斥,阿念這個多嘴的,怕也落不了好。
只是,阿念未料到,他的報復來得如此之快。
阿念很快收到翰林掌院學士的談話,意思是,翰林院要修先帝在位時的史書,此事輕忽不得,翰林院裡看來看去,此事非江侍讀莫屬啊。因此事比較急,阿念這做帝師的差使不由就暫放一放。
掌院學士都這樣說了,阿念能說什麼。
好在,小皇帝顧念舊情,雖則江先生不再給他講課,還是賞了江先生一些東西,算是感謝江先生這些年對他的教導,也全了江先生的顏面。
阿念除了謝恩,能說什麼呢。
阿念去了帝師一職,雖則官位上沒什麼變動,但地位上委實一落千丈,簡直不必宣揚諸人也知道江侍讀要倒霉。阿念也算是見識了一番人情冷暖,好在,阿念兩個小舅子一個表外甥都在翰林,再者,沈素的親家宋學士亦是翰林院老人兒。宋學士精書畫,現在是小皇帝的書畫先生,宋學士與阿念先時就認識,如此有宋學士的面子,還有阿冽興哥兒大寶等人,翰林院諸人倒也不敢將輕視擺在臉上。
阿念在衙門日子不大好過,子衿姐姐卻是在太皇太后那裡謀了個新差使,說來,也不是子衿姐姐謀來的。就是不曉得因何緣故,太皇太后想起何恭人來,正趕上太皇太后想尋人說話,索性宣了何恭人進宮。說著說著就說到阿念修史的新差使,太皇太后道,“先帝這一輩子,雖只做了十年皇帝,卻是有許多人比不得的地方,尤其心胸寬闊,與仁宗皇帝一脈相承。修先帝在位史的事,挑來選去的,內閣薦了江侍讀,我想著,他探花出身,人也正當盛年,就點了他。”
何子衿連忙道,“娘娘與內閣諸位大人信任他,也是他的福分。外子嘗與我說呢,別的書不用看,唯史書是必讀的。能為先帝修史,亦是他心之所願。”
“是啊。”太皇太后道,“天妒英才,奪我愛子。皇帝年紀還小,二郎他們更小,先帝臨終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他們。因先帝英年早逝,許多先帝的事情,先帝在位時的英明決斷,他們沒來得及看沒來得及聽,就失去了父親。倘這史書修好,看一看這史書,就能知道他們的父親是何其英明的一位君主帝王。”
太皇太后不禁微微動情,“所以,先帝的史書,我是願意江侍讀來修的。我想,也只有江侍讀沉得下這個心,能將這套書修好。”
何子衿連忙稱是。
說到先帝,太皇太后有些感傷,蘇太后亦是濕了眼眶,待一時,太皇太后方道,“聽說你在北昌府辦了女學。”卻是換了個話題。
何子衿如實道,“我家長子長女年歲相同,倆人自小一道長大,自小吃飯睡覺啟蒙都在一處,唯獨上學那日,長子去上學了,閨女只能在家,閨女問我說她為何不能上學時,我看她失落模樣,很是不落忍,就想著,天下書院多是供男人讀書科舉的,女人縱不必科舉,但多讀書亦非壞事。只是,女人與男人還不同,故而,課程上要有些差別。”接著,何子衿就將女學的一些課程什麼的,大致與太皇太后說了。
太皇太后聽了,頜首道,“難得你思量的這樣周全。”與蘇太后道,“都說北昌府是苦寒偏僻之地,偏僻之地卻有女學,帝都人人說好,在這上頭,卻是不如北昌府的。”
何子衿忙起身道,“娘娘謬讚了。”
蘇太后笑道,“咱們老祖宗是從不謬讚的,贊你自然是因著你好。”
太皇太后道,“是啊,如今大公主和嘉純身邊,教導嬤嬤是盡有的,女先生也請了幾位,不過,還缺一位教她們些強身健體的功夫才好。聽說你功夫不錯,不由就任大公主和嘉純的武先生吧。”
何子衿有些尷尬,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古人,笑道,“我那點兒名聲,竟叫娘娘們都知道了。”
蘇太后也是抿嘴直笑,道,“皇家女孩兒,不易太嬌弱,偏生宮裡規矩多,我倒是喜歡女孩子活潑些。”
太皇太后道,“就這樣定了吧。”
何子衿只得起身應下。
就這樣,大家都認為江侍讀要倒灶的時候,嗬,江太太又成了公主的武先生,你說叫人咋說啊!那啥,這些鄉下來的土鱉一家也忒會鑽營了吧!
第463章 帝都風雲之十五
何子衿武功其實一般,她是小時候跟舅舅學過健身的拳法,後來練的多了,熟能生巧,練久就頗有些模樣,還得過聞道師啊的一些指點,但也僅止於此罷了。說何子衿能揍翻曹華,其實跟曹華看她是個女人沒防備她真能下手也有很大關係。不說帝都,就是太皇太后身邊比何子衿武功好的,怕也不在少數。
但,太皇太后偏點了她。
何子衿就明白這跟武功不武功的沒關係,她甭看一生兩世,兩輩子年紀加起來不比太皇太后小几歲,但說來,她這一生兩世的,論智慧卻是遠不如這位太皇太后。何子衿沒多想,她只想通一點,阿念沒了帝師的差使,太皇太后讓她做公主們的武先生,絕對是好意。既是好意,何子衿當下就應承下來,起身謝恩。
太皇太后微微頜首,何子衿望向太皇太后那種從容中帶了一些關心與欣賞的神色,突然覺著,歷史當真是極片面性的東西。何子衿雖然只是個四品恭人,但她對太皇太后亦是有所耳聞,私下裡還與阿念討論過很多回。夫妻二人說的,無非就是太皇太后的謀略手段,其實,想來大多數人對太皇太后評價亦是多自她的身份地位權勢而來,此時,何子衿卻是覺著,僅以權勢地位來評斷一個人,就太片面了。除去權力與地位,太皇太后首先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大家所想像中的為權謀而生的怪物。
只是,何子衿也不知道怎麼太皇太后看她的神色中還帶有一絲欣賞,那啥,她以前在北昌府時也被人拍過無數馬屁,聽說不少奉承,但何子衿深知,哪怕她這樣一生兩世的人生,相對於太皇太后大半世的經歷,猶顯平凡。太皇太后看她這樣一個凡人,欣賞她哪兒啊!
何子衿都想不出來,何子衿想著,大概是太皇太后知道阿念與先帝的關係,愛屋及烏,看阿念如今不再做帝師,照顧她家,才讓她做公主的女先生吧。
當然,要是往利弊而言,有人會說是不是太皇太后要拉攏江家,但江家這小門小戶的,親戚里最大的官就是阿念和沈素,不過正四品,在帝都算個啥啊,勉強夠得上中階官員的邊兒。倒不是何子衿妄自菲薄,上層的權力爭鬥,關你家這些身處教育機構的國子監祭酒(沈素)與翰林院翰林有啥關係啊!你家有啥價值讓當朝掌權人拉攏啊!就阿念與先帝那說不出口的關係?
如果將太皇太后此舉視為拉攏,未免太低看太皇太后,也太高看江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