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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衿笑道,“那可好,她就樂得幹這個。”如今阿曦,等閒什麼人情走禮、交際往來的活,反頭但有這種招乎往來之事,她都要跟著湊湊熱鬧的。
來有都是親戚朋友,胡文江仁兩家自不消說,還有阿冽的同窗,何恭的同僚,再加上街坊鄰里交往好的,都請了過來。這其間便有鄭家,雖然何家不大看得上鄭家那作派,到底是鄰居,平日裡也沒什麼不好,遂也給鄭家下了帖子。何家根本不曉得鄭太太如今對她家有意見,不然,斷不能請鄭太太來的。這可不,就鬧了個小小事端。這事說起來,就是讓誰說也是鄭家沒理。
鄭太太倒不是過來說那及第粥和金符的事的,她自家也曉得這事不能往外說,人何家又不欠她家,只是鄭太太到底心下不大痛快罷了。鄭家接了帖子,鄭老爺就帶著鄭太太來了,鄭太太呢,不知道發的什麼暈,把她家姨娘也帶了來。平日裡你過來說話,帶個姨娘服侍,當丫環使,這沒人說佬,如今人家滿月酒的喜慶日子,請的都是各家太太奶奶,你帶個姨娘來是什麼意思。
何子衿因著是頭一年來北昌府,而且,自到了北昌府,自家事還忙不過來呢,回娘家也就是看望父母長輩弟弟們,沒與鄭家打過交道。她不認得這位鄭姨娘,好在,她不認得,阿曦是認得的,阿曦因時不時在外祖母家小住,外祖母家這條街上的人,她少有不認得的。她年紀又小,見著鄭姨娘直接就說了,道,“鄭太太,今天是我阿燦弟弟的滿月酒,還是賀我大舅舅中舉人的喜宴,來的都是正經人,你怎麼把姨娘帶來了,今天沒有姨娘的席面兒。”
阿曦這話,沒什麼不對,有些不認得鄭姨娘的,聽了阿曦這話都暗道說這江姑娘年紀不大,倒是極知禮的。
阿曦一說破,何子衿才曉得跟在鄭太太身後的這位頗有些水秀的小媳婦是鄭姨奶奶,這要是叫鄭姨奶奶進了門兒,人家別個太太奶奶估計就要走了。哪怕北昌府民風開放,也沒開放到叫正頭太太奶奶們去與姨娘平起平坐打交道的理。何子衿立刻道,“看這位奶奶臉色似是不大好,趕緊著,我就不留這位奶奶了,喜鵲,扶著這位奶奶回吧。”喜鵲是何家來了北昌府買的小丫環,在何家也呆了六七年,如今十五歲的年紀,已經學著管些大事小情的了。喜鵲何其機伶,連忙連攙帶扶的拖了鄭家姨奶奶往外走,鄭姨奶奶在家都能壓鄭大奶奶一頭,原不是個好相與的,喜鵲在她耳邊低語一句,“姨奶奶當知自己身份,鬧出來還是你鄭家沒臉!”拖了鄭姨奶奶出去,直接拖她到大門外,強送回了鄭家方罷。
鄭太太沒料到何家這般做派,她是想著兒媳婦不爭氣且命不好,倒是這二房得她的心,就想抬舉二房叫她出來露一露臉,不想這剛進門就給何子衿母女這麼三言兩語的打發了出去,喜鵲拖走了鄭姨奶奶,何子衿笑道,“鄭太太來了,您裡面兒坐。”
鄭太太心下大是不快,道,“我這也不必坐了,賀一賀你家,這就回吧。”
何子衿笑意不變,“那您走好。”
鄭太太一噎,壓著怒色轉身走了。
周太太拉著阿曦的手在與阿曦說話,問阿曦,“那是誰啊?”
“外祖母家的對門兒,鄭家太太。”一條街的人阿曦都認得的,阿曦皺著小眉毛,覺著鄭太太不大知禮。
周太太笑,“你這姐姐第一次來,你們一道玩兒吧。”把自家小閨女介紹給阿曦,阿曦與周姑娘互相見禮後,阿曦就帶著周姑娘去女孩子群里玩兒了。
雖有鄭太太這麼一出不大和諧小小意外,何家也是當即立斷請了周姨奶奶走人,這些過來赴宴的太太奶奶們心裡很是痛快,想著,何家到底是明白人家,可惜了的遇著糊塗鄰居。
待得宴後,余幸說到此事猶是火大,道,“真箇糊塗油蒙了心的,也就是今天大喜的日子不與她計較罷了,不然,一頓棍子打出去!”她自來最重身份不過,她兒子、她丈夫的好日子,鄭家竟然帶個姨奶奶來,豈不是打她的臉!
三姑娘勸道,“妹妹何必與那等渾人一般見識。”
何琪也說,“是啊,這家人,正房大奶奶好端端的,偏生帶姨奶奶出門應酬,可見家中內闈亂成啥樣了。”
三姑娘道,“這樣的人家,長久不了的。”
何子衿笑,“你這氣出個好歹,反得了她們的意。”
余幸道,“就沒見過這般不知禮數的人家。”
“那是你見得少。”何子衿道,“鄭家這不過是個糊塗人,好在心腸不算毒辣,多有人家外頭瞧著光鮮,裡頭小老婆通房姨娘的一屋子,一團的污漕。要我說,還是兩口子過日子,事情少不說,家裡也清靜。”
何琪道,“是啊,我都不曉得那些弄滿屋子小老婆的人是做何想的。”
三姑娘遺傳自何老娘的精神,平生最恨小老婆,道,“這些不正經的,都該橫死。”
余幸道,“咱們家的門風,再沒有那樣人的。”余幸嫁進婆家,最滿意的就是婆家的家風了。不是說不準丈夫納小,是整個家裡都沒有納小的傳統,不管多少子孫,都是正出,這般,家裡事情便少,何其清靜。
幾人說一回鄭家這昏頭事,待送走幾位姐姐嫂子後,余幸同丈夫道,“再不許與他家來往!”她是徹底厭了鄭家人。
阿冽聽聞此事也有些生氣的,不為別個,自家大喜日子,要知禮的,哪怕鄭大奶奶沒空,鄭太太一人來又是怎的?何家也不會挑鄭家這眼,偏生帶個姨奶奶來,這不是打何家的臉麼!
倒是沈氏叫了阿冽過去,道,“這事,原是他鄭家沒理,只是,那能攛掇著跟婆婆出來的姨娘又豈是個好的,要是咱家一聲不吭,還不曉得鄭太太那糊塗蟲回家怎麼說呢。有的沒有的,都得把理說她自家頭上,美得她。這事兒,你過去同鄭老爺說一聲,省得鄭家老爺受了那婆子的矇騙,倒說咱家沒理了。”
鄭太太做出這等事,阿冽的確不願與鄭家來往了,不過,她娘說的也在理,不論以後來不來往,都得先把這事同鄭老爺說明白。畢竟,家裡當家做主的都是男人!倘鄭老爺與鄭太太一般見識,那麼,以後不來往也罷!
不曉得阿冽怎麼同鄭老爺說的,鄭老爺很是訓了鄭太太一通,親自帶著鄭太太過來賠不是。鄭老爺嘆道,“真箇糊塗婆子,哎,也就是你家,不與她計較,倘是別家,便是當下打了她出去,也是應當。”
何家不好說鄭家內闈之事,鄭家已來致歉,兩家便將此事揭過則罷。
要說鄭家為何行此糊塗事,原由竟還是阿曦打聽出來的,阿曦因時常在外祖母家小住,外祖母家這邊兒的人她都熟。這事兒,是阿曦拿了銀子讓壽哥兒打聽出來的。
阿曦年紀小,性子直,也不是多深的心機,知道這事後,連忙同她娘說了。
何子衿嘖嘖稱奇,點著阿曦的小腦袋,“你咋這麼能哩。”
阿曦笑嘻嘻地,“是阿壽哥幫我打聽的,足花了一兩銀子哩。”跟她娘哭窮,“沒錢啦!”
“你少給我來這套,我還不知道你,現在越發滑頭,買東西不使自己的銀子,都是起公中帳了!”說起這事兒,何子衿委實哭笑不得。近來,阿曦學得精明了許多,自己雖每月有零用,卻是不肯月月光了,人家都是把自己的零用存起來,要買什麼東西走公帳,阿曦跟阿曄,不曉得是誰學得誰,還是倆人商量好的,阿曦如此,阿曄也是如此,何子衿都與阿念說,這哪裡是龍鳳胎,分明是一對滑頭。
故而,雖然把存銀都投資給了重陽做生意,阿曦因近來學會了走公帳,這幾個月很是攢了幾兩銀子,她是個手鬆的,拿出一兩來著壽哥兒去跟鄭家下人打聽錢家的事。鄭家家境本就不及何家,就是何家,也就是小福子這位大管事,每月一兩月銀罷了。鄭家攏共不過有十來個服侍的人罷了,拿出一兩銀子,鄭家下仆就啥都講了,連帶先前姨奶奶怎麼跟自家太太進言,說何家壞話啥的,阿曦都用銀子打聽了出來。
何子衿既知此事,沒有不同娘家說一聲的理,偏生眼下她得準備女學開張的事,就所這事交給閨女的,道,“你把打聽到的,不許添油加醋,原原本本的同你外祖母去說一聲。”
阿曦領此差使,很是高興的應了,與她娘道,“娘,你說,鄭家姨奶奶怎麼那樣壞哩,鄭大爺考不上舉人,竟然怪外祖母沒請鄭大爺過去吃及第粥,娘你沒送他金符!可咱家又不欠他家的。”
“這世上什麼人沒有,像這般沒本事去遷怒別人的多了去。要是及第粥真那般靈驗,難不成叫個不識字的吃了也能中舉人!真箇好笑!金符還是咱自家的,我跟她不熟,憑什麼給她!看到沒,世間就有這種人,你自己的東西,不給她反成了你的不是!”何子衿道,“以後遇到這種人,斷不能與之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