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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衿含笑道,“聽聞當年皇后娘娘隨陛下就藩時,到妹妹的老家閩安府,現起的王府,半年就得了。我看妹妹這花園子,比王府小的多了。”
余幸平日間就愛提個皇后娘娘啥啥啥的,她不是愛提麼,何子衿就跟她提了。這麼一說,余幸忙道,“彼時,陛下與娘娘建王府,自然是舉全州之力的,這如何能比。”
“妹妹這話有理,就這樣,聽說當年皇后娘娘還嫌閩安府的官員無用,不過一座王府,竟建了半年之久。想當年隋朝宇文愷建長安王城,也不過九個月就建好了。”何子衿笑笑,“妹妹在帝都城長大,又是皇后娘娘的至親,當知帝都坊間逸事,據說娘娘與陛下在藩地時,著江伯爵出訪靖江王府,靖江王請江伯爵同游王府花園,江伯爵當時就說了,閩王府的花園子與靖江王的園子比起來,那不叫花園子,那就是個菜園子。可見,大到王城王府,小到一家一戶,修的好建的好,都不如住的人好。”說著,何子衿拍拍余幸的手,笑道,“妹妹慢慢修吧。想妹妹連日來辛勞,我也不打擾妹妹了。妹妹早些休息。”起身便走了。
何子衿把事同她娘說了,沈氏又是一場氣,道,“這分明是沒把阿冽放在心裡。”閨女還不是好心!
“真箇不識好歹。”何子衿道,“娘你莫要因這不懂事的生氣,以後提也不要提讓她去阿冽那裡的事,讓她修園子去吧。這回不叫她服個軟,她眼裡是沒有咱們家的!”
沈氏也動了真心,倘兒媳婦愛花銷建園子什麼的,沈氏便是不痛快也能忍,就像閨女說的,人愛花的是自己嫁妝,管不著人家。愛修修唄。可這都成親了,完全不將兒子放在心上,叫哪個嫡親的婆婆能忍呢。沈氏同閨女道,“你說,她是不是看不上咱們家,看不上阿冽?”
何子衿問,“她身邊的丫環婆子怎麼樣,會不會挑撥?”
沈氏在余幸身邊也是留了心的,沈氏道,“就是上次那龍涎香的事,她身邊一個叫佛手的丫環嘀咕了幾句,被她那奶嬤嬤罵了一頓,還扣了半月月錢。她那奶嬤嬤看著不錯,奶嬤嬤一家子也還好,只是還陪嫁了一戶人家,就是佛手娘家一家子,算計她銀子,虛報帳目的,就是這一家子。”
何子衿道,“娘你先不要管,讓她愛怎麼著怎麼著吧。”
沈氏沉默半晌,嘆道,“我有時氣狠了,也是什麼狠話都說得出來。可想想,到底是做了一家子,她還年輕,就坐著不管,吃虧的還是她,還是你弟弟。”
“娘你這就想差了,那佛手一家貪她銀子,無非就是買房子置地中飽私囊,我想著,這家人大面兒上還是沒問題的,總不會有吃喝嫖賭的毛病。只要沒這毛病,那一家子貪多少,身契在主家手裡。介時算總帳,直接抄了家,多少銀子抄不回來,一樣是阿幸的,還叫她學個乖,看清什麼是小人。”何子衿道,“眼下她瞧不上,先叫阿冽把心擱念書上。阿冽還小呢,待功名考出來,看她怎麼服這個乖!”
沈氏當真覺著,女兒就是比她有計謀,這種抄下人家的事,她就想不出來。一想到兒媳婦的銀子還是能弄回來的,起碼兒媳婦不會真的吃下這大虧,沈氏也就放了一半的心,還是同閨女商量道,“要我說,功名的事也沒個准,倒不若先生了孩子,她這心也就安定了。”
“娘你看她這去都不去沙河縣,哪裡有生孩子的意思?這要是有孩子的緣法,該有就有了。倘沒這緣法,不必強求。她現在不懂事,有了孩子就能懂事?就她這樣兒,看不起婆家,成天以為自己多大本事。那有本事的,是一門心思的把日子過好才叫有本事,她這叫什麼有本事,不過是個前倨後恭的貨。等著瞧吧,哪天阿冽有了出息,有她上趕著服侍討好你的時候。”何子衿給她娘出主意,“娘你明兒買幾個水靈丫頭,就說是送給我使,叫我帶回去。”
“這是做什麼?”
“她只要不傻,一看給我這漂亮丫環,心裡定得起疑。大戶人家,多有姬妾之事,這也不過是膈應膈應她。她要真是個明白的,不派個自己的丫環過去,自己就得尋思尋思。”
何子衿一來,沈氏可算是有了主心骨,甭看沈氏過日子是把好手,可何家真是簡單人家,像這種姬妾之事,沈氏是想都想不到的。就是她年輕時與婆婆何老娘幾番都要撕破臉了,婆婆也沒說給丈夫弄個漂亮丫環什麼的,真不是那等家風,想也想不到。何子衿就有這等手段,沈氏再三叮囑,“可別真叫她們服侍你弟弟,也莫要讓阿念見著。”
“這不過是敲打她一二罷了,讓她收斂著些。”
母女倆如此商量一番,這事兒沒偷偷的辦,沈氏是叫了余幸與其奶嬤嬤田嬤嬤過來說的,沈氏笑道,“你姐姐這回過來,我才知道我有多疏忽。阿冽畢竟不比先時沒成親的時候了,媳婦你這裡離不得手,我這裡雖不需你服侍,可花園子的事也著實要緊。我都曉得。可阿冽那裡,只忠哥兒一個,我也不放心,想著打發個丫環過去。可咱們家這些,都是粗手大腳的,不伶俐。我就想著,叫牙婆子過來,挑幾個伶俐的。媳婦也看著,幫我挑挑。田嬤嬤你是個老成人,也幫著掌掌眼,多花幾個銀子沒什麼,勿必得是個伶俐的。”
余幸一聽,臉都變了。
田嬤嬤到底老成,笑道,“太太說的在理,正趕我們姑娘這些日子也尋思這事兒呢。姑娘眼下就在尋老成管事接手花園子呢。就是丫環,哪裡用太太外頭買去?白費了銀子錢不說,還不知根底。姑娘身邊的大丫環小丫環的,都是我們太太細心挑的,既忠心又伶俐。倘太太擔心大爺身邊無人服侍,挑一兩個合眼的,先過去服侍大爺就是。待花園子這裡尋到合適的人,姑娘定要親自去服侍大爺的。”
余幸面色恢復了一些,心下立刻明白,這餿主意定是大姑子出的,余幸瞅著何子衿的眼神頗是不善,道,“以往相公去姐姐那裡念書,倒沒聽說有丫環跟著。況相公去的是嫡親的姐姐家裡,姐姐家裡什麼伶俐人沒有,哪裡還用太太專門挑人送去。要叫不知底里的知道,還得說姐姐家連個丫環都不給相公預備呢。”
這話何其蠢笨,何子衿聽了便道,“阿冽以往沒成親,我給安排倒沒什麼不好。既成了親,這事自然得跟妹妹商量。妹妹既這般說,那我就做主給阿冽安排了。妹妹放心,一準兒是極好的女孩子,尋常那些粗手大腳的不成,妹妹也曉得,阿冽要念書,丫環就得會服侍文墨,不指望尋個通詩書的,也得是個能識字的才好。”
余幸真是氣的臉都變了,她在婆家向來是要怎樣就怎樣的,就是婆婆、太婆婆都不說她一句,結果,這個大姑子一來,就處處要她的強。余幸笑都成了冷笑,道,“姐姐這般善解人意,姐夫真是有福了。”
“可不是麼,你姐夫也常這樣說。”何子衿不急不徐的接下這話。
田嬤嬤忙道,“不敢勞煩大姑奶奶,我們姑娘身邊的大丫環,個個通得文墨,服侍姑爺再好不過。”
余幸哪裡忍得了這口氣,她自覺下嫁,本就委屈,這如今新婚不過兩月,婆家就要給丈夫身邊安排丫環,這如何忍得!余幸冷冷起身,道,“姐姐有的是好人,隨姐姐去吧。”直接一甩袖子走了。
田嬤嬤還圓場,“唉,太太、大姑奶奶,唉,姑娘這……”
沈氏也氣變了臉,唯何子衿面色不變,道,“嬤嬤過去看看妹妹,可別叫她想歪了才好。”
田嬤嬤忙追著自家姑娘去了,余幸當天就回了巡撫府,在祖母面前哭的淚人一般,直說婆家欺負她,婆婆要給丈夫妠小。余幸泣道,“當初說什麼家風清白,為人寬厚,都是騙咱們的。要是清白人家,哪裡如此不講究,我不過是這裡忙不開,他們就要給相公身邊送妾去。”
余太太一聽,臉色也變了,連忙問孫女究竟,余幸哭道,“婆婆以往雖嚴苛些,待我也沒什麼。就是大姑子一來,處處生事。她不來的時候,婆婆根本提都不提妾的事,她一來,婆婆立刻就要買人,還要必要身家清白,通文曉字的。”
余太太上回同何子衿過過一回招了,知道不能再聽孫女一家之言,先讓丫環服侍著孫女洗臉,扶孫女去常住的院裡歇了。這才叫過田嬤嬤來,一問究竟,田嬤嬤是個明白人,並未編造什麼,更不會火上澆油,田嬤嬤道,“昨兒姑娘回去,親家大姑奶奶就跟姑娘說了半晌的話,話里話外的,是想姑娘過去,同姑爺在一處。姑娘,就不放心這花園子。親家大姑奶奶沒說納妾,就說姑爺這成親,與以往不同了,身邊沒個丫環服侍不成。叫了我和姑娘過去商量,這說著話的,姑娘有些沉不住氣。其實,依老奴看,親家沒有給姑爺納小的意思,不過是拿這個敲打姑娘,想叫姑娘過去與姑爺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