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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長噓短嘆,“三妹妹,你總在家呆著,哪知外頭的事。如今世道啊,你不知道,咱們縣城東邊姓方的人家,算是個小地主吧,硬是拿出百十畝地賄賂趙國丈家,把他家姑娘送宮裡去呢,說寧可當宮女。要不,我去問問姑祖母,咱們這親事能提前些不?”
三姑娘笑意微減,輕聲道,“你覺著我是那種人?”
“不不不,我哪兒會這般想。”胡文死不承認,關鍵他媳婦是碧水縣有名的美人……這個,那個……胡文眼神飄忽,左瞧右看,就是不敢看三姑娘那張微寒的俏臉。
三姑娘看他一眼,道,“你要這麼想,更得多等兩日,看我狐狸尾巴露出來……”不待三姑娘說完,胡文飛快的往三姑娘身後一瞅,忍笑,“看了,沒狐狸尾巴。”
三姑娘一時失言,自己臉先紅了,輕啐一口,起身走去後宅。胡文忙跟著去了,阿念這宅子,前頭弄了個小花園兒,後頭是菜園,種的就是一些家常菜了,青菜扁豆小蔥已發芽,冒出青嫩綠意。胡文在三姑娘身畔輕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如今這縣裡人,只要是有閨女的,瘋了一般盼著能像趙家那樣靠閨女賺個好前程,你說,我是不是魔怔了,怎麼總是胡思亂想呢?”
三姑娘明白胡文的意思,她忽然道,“當初何涵也與我說過許多好聽的話,可是你看,這樣的人往往最容易變。當然,我也不能希冀我比他娘更重要,不過,他當初來退親,我是真的希望他最好死在外頭!”哪怕是舊事,三姑娘回想起來仍是面若寒冰。她九歲就能搭了族親的車來投奔素未謀面的姑祖母,在她眼裡,沒有什麼困難不能戰勝,哪怕不能戰勝,也能忍耐。何涵卻是說棄就棄,三姑娘不願多想這些,與胡文道,“你看,我根本不是那種善心的人,心胸也不夠寬廣,有人對不起我,我心裡記得真真的。”
三姑娘嘆口氣,“我這個人,雖說不好,可因生得有幾分顏色,希圖富貴還是不難的。當初就有許多媒人上門,想牽橋搭線的讓我去給哪個大人哪個富商做妾室。我要是真喜歡,等不到現在。你覺著去給皇帝做妃做嬪做宮人是什麼榮耀的事麼,可是,這有什麼不一樣,不還是妾麼?胡文,你不大了解我,我卻是真心想與你過日子的。我就喜歡你這樣沒爹沒娘的,我就喜歡這樣的人,我對他好,他也要一心一意對我好,我們兩個,其實都沒有一個真正家,我是想著,你以後能成為我的家人。”
胡文感動的,平日裡伶牙俐齒,這會兒竟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只會握住三姑娘的手,連聲道,“我也是我也是!三妹妹,我也是!”
三姑娘望著他,胡文稍微冷靜一會兒,神智也回來了,臉上依舊有些興奮的紅色,他立刻為自己的言辭做出解釋,“你總是不怎麼跟我說話,我不過是拿這話逗你罷了,不是真疑你品性。那個,三妹妹,我,我也一樣,不不,我比你喜歡我更喜歡你。”
胡文這個嗓門啊,三姑娘道,“你能不能小聲些!”
胡文立刻閉嘴,繼而輕聲細語的表白一句,“那個,三妹妹,我,我還是有爹的。”他不得不糾正一下,雖然他爹跟沒有也沒啥區別。
三姑娘道,“姑祖母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我看你也指望不上他。不過,長輩還是應當尊敬的,剛剛,我也只那麼一說。”她火冒三丈,有些口不擇言了。
胡文點頭,瞅著三姑娘直樂,“嗯,我知道。”
三姑娘斜他,“傻笑什麼。”
笑得太開懷,是有些傻,胡文卻不在乎,他眸光如火,肚子裡更是一肚子的話,最終只說出一句,“那啥,那個圍巾,你也給我做一條吧。”
“真是傻,能不給你做,早做好了,是聽說你家裡規矩嚴,沒給你罷了。”
胡文一顆心都浸到了蜜里去,這樁親事,是他費盡法子求來的。他自己是樂意的了不得,可是,三姑娘太矜持,以至於胡文這顆火熱的少年之心,總有些患得患失。如今方覺著,原來三妹妹對我也……是一樣的。這種感情的回應帶給胡文強烈的幸福與快活,他甚至覺著,自己這輩子算是值了!三姑娘今日因情緒起伏,似乎也不大冷靜,於是,兩人就在阿念的後院兒唧唧咕咕的說了半日的話,直待中午丸子過來叫幾人過去吃飯,三姑娘不覺面上飛紅,怎麼一時忘了時間呢。胡文倒沒啥,他臉皮厚度早練出來了,而且,他向來認為,他與三妹妹的親事早定了的,說會兒話怎麼了。
正常!
胡文拿出男子漢的厚臉皮帶三姑娘出去,整個人都澎湃著一種強烈的幸福感,他笑呵呵地,“唉喲,阿念你們在這前頭乾的不錯呀,這樹也栽上了,不錯不錯,就是先別澆水呢,晚上再澆水。”
阿念別有深意的瞧他一眼,心說,服了,真的服了!這話說的太有水平了,我比你喜歡我更喜歡你!真是服了!
第176章 都有年輕的時候
????自從胡文飆出一句“我比你喜歡我更喜歡你”後,這傢伙來何家來的更勤了。以往是胡思亂想擔了些沒用的心,如今完全是情不自禁。而且,以往胡文喜歡將情話說的委婉,如今都是大咧咧的直來直往了,譬如,他私下會直接道,“我就是總想過來看看你。”要不就是,“三妹妹,你給我做雙鞋吧,你給我做個扇袋兒吧,你給我做個香囊吧~”反正吧,以往的委婉暗示,都改臭不要臉了。
三姑娘做也做,而且,她針線一流,做的東西比胡文用的都要精細,不過,做好後只給胡文瞧一瞧……有限兩件給胡文拿去穿用,其他的都收起來,成親以後再說。
三姑娘還私下叫胡文去跟長嫂打聽一下胡家大老爺大太太的鞋子尺寸,胡文一拍腦門兒,道,“唉喲,你不說我就忘了。雖說父親母親不在,還是得預備一下的好。”
三姑娘笑,“這些天都忙,我一時也沒想到這兒,還是嬸子與我說,我才想到。”上次口誤說人家胡文沒爹沒娘,其實人家真正父母雙全,這年頭,哪個庶子敢不認嫡母為母啊。想到大戶人家事情真是麻煩,好端端的何必要娶小老婆,既娶小老婆,生出庶子庶女偏又低嫡出的一等。有時三姑娘覺著胡文嫡母記薄,可將心比心的想一想,正室太太難道就不可憐?說來說去,這也怪不到女人頭上。
“成,回去我問大哥。”胡文應下。
胡文素來會給岳家刷分,他沒問自己大哥胡宇,而是問的祖母胡老太太,胡文是這樣說的,“先前父親母親不在家,鞋子的尺寸也不知道。我岳家聽說大哥大嫂回來了,讓我問問可知父親母親鞋子的尺寸,三妹妹好做針線。”
胡老太太笑,“等我打發丫環去問問你大嫂子,她定知曉的。”
胡大奶奶自然知道,私下還與丈夫打趣一句,“先時就聽說這親事是四弟自己瞧中了,四弟可真上心,總是去何家走動呢。”
胡宇道,“既定了親,就不算外處,走動一二也無妨。這親事是祖父祖母親自定的,過年時見了何家相公,也是個溫雅人,家中子弟亦都是念書的,是戶不錯的人家。”胡宇是嫡子,胡文是庶弟,因年歲差的多些,再加上後來胡文回了老家便再未去父母身邊,兄弟兩個的親緣真不算深厚。如今彼此都大了,胡宇是長兄,自然有些做長兄的責任感。當初父母收到祖父母的信,母親倒是沒啥,父親其實不大樂意,覺著兒子雖是庶出,也不至於就得娶孤女。奈何親事是家中老爹老娘親定,胡大老爺這才沒說啥。不過也在長子回老家前叮囑了幾句,讓長子多瞧瞧庶子岳家如何。能如何呢?祖父母親定的親事,還能毀親不成?也不是他們這樣人家的家風行事啊!不過,何家也算讀書人家,這一點,胡宇是極滿意的。雖說三姑娘不姓何,可三姑娘如今只這一門親人,這也就是三姑娘的娘家了。反正,親事定也定了,又是弟弟親選、祖父母首肯的,以後過好過壞的都怪不得別人。
胡宇又與妻子道,“父親母親不在,咱們是做長兄長嫂的,該多照看阿文。”
胡宇是自覺做長兄的,有長兄為父的責任,胡大奶奶黃氏則是精明過人,這次回老家,她倒是對這個素來不正經念書的庶小叔子頗是刮目相看。他們是不常在老家的,以往胡文瞧著頗有不務正業的氣質,如今真是大變樣,跟在老太爺身邊幫著打理些庶務,做的有模有樣,像家裡爺們兒,哪怕幫著管家事,亦多是甩手掌柜,嘴上吩咐一聲,自有下頭人去做。胡文卻不一樣,他出身低,也不怕丟面子,有什麼事常親力親為。這樣賣力,做的事自然穩妥,這麼多孫子,老太爺還就喜歡讓他跟在身邊兒。黃氏想著,胡文這般入老太爺的眼,且少時就跟在老太爺老太太身邊,情分深厚,以後老太爺定不會虧了他的。再者,看胡文念書雖不大成,但做庶務卻很有一手,這樣的性子,以後日子總過得。心裡思量著,黃氏便覺著,這個庶小叔子還是要好好拉攏的,且又有丈夫這樣說,黃氏便道,“要是以前還沒定親的時候,請人家姑娘過來喝茶賞花都便宜,如今親事一定,倒不好請了。就是我下帖子請,人家都不好出門呢。我聽說,蔣姑娘是五月的生辰,到時我備些東西,叫四弟帶過去,也是咱們的心意,顯著也親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