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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培培習慣了何老娘對她父母的成見,主要是,自家父母做錯在先,何培培笑道,“我爹娘如今已是大改了,娘疼嫂子比疼我還疼呢,同親家老爺太太處的也好。每天一家子在一處說說笑笑的,比在老家可樂呵。”

    “那是,在老家他們也見不著大孫子哪。”

    何培培含笑聽何老娘說了一通,何老娘又問他們這回去可尋好了商隊,何時出發。陳遠一一答了,何老娘道,“我早料得你們要回去了,預備了些東西,一併帶去吧。”陳遠要客氣推辭,何老娘道,“又不是給你的,你推辭個甚。給你祖母的。”

    陳遠笑道,“來時祖母就說了,不叫我要舅奶奶的東西,說舅奶奶保重身子,她就放心了。”

    何老娘笑,“我的一點兒心意,也不是什麼貴重物什,都是這裡的土產,都收拾好了,就一併帶回去吧。你家有的是銀子,不缺這個,到底是我的心。還有給你小姑的,我都一樣樣的標了簽子寫好了,你都一併帶回去。”

    陳遠又替祖母小姑謝過。

    陳遠何培培在何家歇了兩日,就起程回老家去了。何老娘難免又是一番囑咐,路上小心什麼的,二人皆應了。  

    待陳遠何培培小夫妻走後,江仁說了件不大不小的喜事,何家有些吃驚,卻也覺著在情理之中——江贏定親了。

    江仁笑道,“紀大將軍麾下祭酒,五品文官,很得紀大將軍重用,今年二十五歲,稍有些大,先時打仗耽擱了,一直未成親。”

    何子衿笑道,“這可是大喜事,我得給贏妹妹備禮相賀。”

    何老娘也說,“應該的,江姑娘今年也十七,這親事定了,成親的日子定了沒?”

    江仁笑道,“就定在年禮。”

    何家人是見過江贏的,很是個俐落性子,且一點兒不嬌慣,知她又有了好親事,都為江贏高興。江仁又說了姚節的近況,江仁道,“甭看阿節官宦之家出身,以前見他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竟頗是勇武,他帶著手下人出關巡邏,遇著流匪,阿節竟還斬了幾個匪類,因戰爭升到了總旗。他還讓我帶信給阿冽來著。”

    何家人都說姚節有出息來著,甭看總旗也是小官兒,手下才五十個人,但姚節這是正經軍功換的,再想一想姚節出身,正經文官家族,這就十分不容易了。  

    阿冽聽說有好朋友的信,連忙接了看去。

    總之,都是好消息。

    秋闈之前,都是好消息。

    說來秋闈,也是阿冽時運不濟,有阿念與羅大儒兩人加持,阿冽也不是個笨的,在文章上的進益,羅大儒都說,“看阿冽是個直慡性子,讀書上竟也頗有靈性。”

    當然,這話說的阿冽沒少翻白眼,什麼叫“竟也頗有靈性”啊!主要是他家裡有個阿念哥這麼個逆天的,除非再來個文曲星投胎,不然哪裡比得過阿念哥喲,但,阿冽也知道自己不是笨蛋,何況,阿冽頗是用功。阿冽覺著,天資比不上阿念哥,就得多用功,勤能補拙麼。

    阿冽這麼考前突擊四個月,到秋闈文章也正常發揮了,就是運道差一些,因為名次出來,阿冽離孫山就差兩名。余巡撫特意看了阿冽秋闈的文章,與老妻道,“阿冽雖未中,文章火侯已是有了,再用心打磨三年,秋闈可期。”

    余太太笑道,“就是差些運道。”

    “他還年輕,多磨練沒有壞處。”余巡撫指著阿冽的考卷道,“讀書時是用心的讀了,只是到底是從書中得來的經驗,只見微言大義,不解民生疾苦。”  

    阿冽雖落榜,因著落榜的名次還不錯,且他頭一年參加秋闈,年紀又小,家裡也沒有不高興,唯何老娘私下直叨叨,“莫不是拜菩薩時捐的香火銀子少了,叫菩薩誤會心不虔。”

    第356章 北昌行之四十四

    不論何老娘如何總結尋找孫子落榜的原因,落榜就是落榜了。

    阿冽倒沒太氣餒,秋闈結束,反是輕鬆起來,考都考完了,正好歇一歇。沈氏見兒子這小半年用功累的臉頰都微微凹陷下去了,很是心疼,直說要給兒子好生補一補,阿冽倒沒什麼,他本就不是個嬌慣的,身子一向也健壯,這秋闈九天雖不若在家裡住的舒坦,但在小爐子上升火做些簡單飯菜啥的,他都會來著。不說文章如何,就這燒個簡單飯菜的本事,許多考生就不成。阿冽也沒做什麼費事的,他就是用蔥姜熗個鍋,有家裡預備的乾麵條,做碗炸醬麵罷了。可就是這麼一碗麵,直香得半個考場都聞得到,阿冽吃得挺好,睡也不委屈,家裡被子給做得厚實。就是考試時,他也很注意不要把窗子關的太嚴,免得燒炭盆出事。

    說來,北昌府因氣侯嚴寒,秋闈都是極冷的時節了,學子們都要考間裡升火,不然,墨都化不開,更甭提破題做文章了。每次秋闈時官府就同學子們宣傳,莫要將考間封的太嚴實,容易出事啥的,可每年都有出事的。  

    今年好在沒出人命,也是慶幸,但人抬了出去,這科秋闈也算是完了。

    阿冽想想,就覺著自己順順利利的考完就挺幸運,何況,初次秋闈,他也長了不少經驗。

    知道自己落榜後,阿冽沒在家多待,他這一落榜,見著他的人好像沒了別個話題,不是說他運道不好,就是說讓他繼續努力的話。阿冽不愛聽這個,沒中就沒中唄,下回可以再考,又不是啥要命的事兒。這種話,聽一回覺著寬心,聽多了就煩心了。

    他乾脆拿著自己默出的秋闈文章,又去了姐姐那裡,請姐夫和羅先生再幫他看一看。

    阿念羅先生看了都覺著還成,阿念道,“發揮的不錯。”

    羅先生也說,“要是余巡撫今年秋闈前沒回來,由李學政判,你多半是榜上有名的。余巡撫既回來了,他更喜歡務實的文章。”說著,羅大儒道,“其實,這也就是臨秋闈前,講一講各考官的喜好,倘真是一等好文章,就不必研究考官的喜好了,好文章,不論哪個考官都會說好。這回落榜也並非壞事,你即便榜上有名,明年春闈也中不了的。倒不若趁此多加磨練,把文章做好了,倘是順利,待得三年後,春闈亦是可期。”  

    阿冽自小看著他爹他姐夫科舉的,今到了他這裡,對科舉更不陌生,也知羅大儒說的是正理。阿冽道,“我索性就不回家了,還在姐夫這裡,也可就近請教先生。”

    羅大儒這把年紀,就喜歡上進少年,見阿冽很知道努力,心下喜歡,笑道,“如今還有三年,你也不急著秋闈,我教你個法子,你白天就跟著阿念打個下手,熟悉一下經濟人情,把念書的時間挪到晚上。既知經濟人情,心莫要散,如此,三年之後,必有長進。”

    阿冽正色應了。

    阿冽的好處在於,你說,他肯聽,而且,不是嘴上聽,真正心裡也聽得進去。

    何老娘見大孫子這般上進,私下同餘嬤嬤道,“阿冽再考試,我必要添厚厚的香油錢不可。”覺著上遭香油錢添的少,故而,菩薩沒給顯靈。

    余嬤嬤笑道,“阿冽少爺這般上進,菩薩知道了也會保佑他的。”

    阿冽就跟著阿念跑個腿啥的,何家人有樣好處,何家出身是挺尋常,以前勉強算個小地主,何恭念書中了進士,這才將家族帶入了官宦之家的門檻內,但也就是剛進門檻罷了。如今雖是當官了,何家人從來不諱言自己出身,而且,阿冽小時候也是時常街上跑著玩兒的孩子,他爹雖是做了官,他也沒覺著自家就如何了不得了。阿冽沒什麼架子,就容易同下頭人打成一片,當然,頭一回收好處啥的,阿冽也是頗為不適,回家還同阿念哥說這事兒呢,阿冽道,“我同莊典史他們出去,人人都有,我不拿,怕他們不自在。阿念哥,都是這樣麼。”  

    阿念道,“這也是常例了。官場上,如我,如莊典史,這都是有品階的官員,朝廷給發俸祿。下頭衙役胥吏,每月的月銀是縣裡截流的銀子給發的,一人不過二兩銀子,這二兩銀子,要說養家餬口,要是家口少的,緊巴著也能過。倘是家裡人多的,餬口都難。故而,倘有什麼公差,他們去了,那頭兒必然會給些跑腿錢的。這錢,莊典史拿大頭,底下一人也能分些。既然你在,自然要算你一份,你只管收著就是。”

    阿冽點點頭,又問一句,“這算不算民脂民膏啊?”

    阿念笑著敲他頭一記,與他說起家常過日子的事來,“你看我這裡,家常並不算奢侈,就是平常過日子,家裡丫環、婆子、廚娘、小廝、侍衛,加起來也有二十來人,每月他們的月錢就得六十兩,再加上平日裡花銷,一年上千銀子打不住。我一年俸祿不過百十兩,要支撐家裡怎麼辦?甭想著漁肉百姓,那是沒水準的人方幹的事。我與你說,官場上都有一筆截流銀子,沙河縣不大,也有上千兩之多。可這些銀子,也不全都是我的,底下這些人,你得養得住他們,他們才能為你辦事。這養人,又得拿捏住分寸,不能叫他們胃口大了,卻也不能叫他們餓著,這就是做上官的本事了。可你算一算,就這麼著,把截流的銀子都算上,過日子還是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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