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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娘收了東西,私與自家丫頭片子道,“我聽說,那天還打仗來著,這總算把賊人拿下了,咱們出門也要小心著些的。”
何子衿點頭,“我與朝雲師傅要了幾個侍衛放在阿念身邊。”
何老娘很是贊同,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沙河縣民風開放,但哪裡人都是惜命的多,不要命的少,何況,沙河縣此案牽連出北靖關軍糧貪墨案,據說是陛下震怒,由此整個北昌府受牽連的大官小吏的不知凡幾。基本上北昌府至北靖關,凡經手糧糙的官員,泰半都被或入罪或申斥,連北昌府張知府都受了訓斥,如紀大將軍余巡撫則是無礙的,無他,軍糧一案是由此二人揭露出來的。
自牽出軍糧案來,阿念與羅大儒感慨道,“怪道余巡撫紀將軍都提點我先許縣尊一案,怕是二位大人都是心下有數的。”
羅大儒道,“老話說,牽一髮而動全身,這一發,從哪裡牽起,如今看來,卻是自沙河縣牽起的。”
為何是沙河縣?
而不是別的縣呢?
這裡頭的事,羅大儒不好往深里說,阿念也沒問,但二人都各有思量,余巡撫紀將軍都看中沙河縣的最大原因,怕就是,朝雲道長落戶沙河縣啊!
別的縣!
別的縣可沒皇后娘娘她舅,輔聖公主的兒子在!
趁著帝後關注著朝雲道長。余巡撫紀將軍趁勢揭起軍糧案,也算肅一肅北昌府的官場了。
整個許縣尊案子審理清楚,阿念報到州府,州府再報到刑部,待案子判下來,沙河縣迎來了第一場暴雪。真的是暴雪,蜀中下雪極少,冬天不過兩三場雪就過去了,到了帝都,雪是常見了,但最多就是鵝毛大雪了。北昌府卻是不同,那雪似是在半空就被烈風朔雲凍成了細碎的冰渣,竟不是靜寂無聲的飄落,而是小冰凌似的帶著那徹骨的寒意呼嘯而至,拍在窗上門上房頂瓦片上,似要將整個大地都要冰凍上一般。
江仁等原還想著待冬天回帝都呢,這一場雪一下,哪裡還走得了。
好在自從抄了閻馬二府,阿念算是發了家,他於人事上向來大方,連帶著先時一併來的余鏢頭等人,索性就住在沙河縣了。如今就給阿念做近身侍衛,阿念也不薄了他們,包吃住四季衣裳,每月五兩銀子,這些人也高興。
這般暴風雪,何子衿興哥兒帶有龍鳳胎,就在何老娘屋裡烤乾芋頭吃,小芋頭秋天曬乾,冬天在炭火里慢慢煨熟,那味道,如最糯甜的栗子一般。何老娘還絮叨呢,“原我說前兩日就回去,你非不讓,看吧,這一下雪,還如何走哩。”雖然在丫頭片子這裡住的滋潤,有人送禮有人奉承,但她老人家是個傳統的人哩,過年啥的,定得跟著兒子過哩。
何子衿聽何老娘絮叨八百回了,道,“走不了就不走唄,哪兒就非得回去過年啊,在我這兒是過不了年還是怎地。”
“不是這麼個理兒,我要不回去,你爹他們這年可怎麼過喲。”何老娘剝個烤芋頭,放涼了給阿曦一個,阿曦出牙了,愛啃這烤芋頭,阿曄也在出牙,不過,阿曄不喜歡吃太糯的東西,怕噎著,故而,烤芋頭什麼的,阿曄是不吃的。阿曦近來很有禮貌,得了烤芋頭,張開長了兩顆牙的嘴巴,樂呵呵地對著何老娘喊,“祖兒祖兒。”她不會叫曾外祖母,就簡稱“祖兒”,何老娘高興地摸摸阿曦的小臉兒,笑,“好丫頭,吃吧。”
阿曦啃烤芋頭去了,阿曄坐在一面的小板凳上,他也不吃烤芋頭,但小身子坐的筆直的,一臉嚴肅,仿佛在思考人生。間或白他妹妹一眼,糾正,“曾外祖母。”這小子發音準確又標準。
阿曦只顧啃芋頭,根本不理她哥。
何老娘笑的肚子疼,直道,“瞅著阿曄阿曦,我起碼還得再活三十年。”
何子衿逗趣,“三十年哪兒夠啊,起碼再活三百年。”
何老娘哈哈樂,直擺手道,“那不能,那不能。”
就這麼,窗外寒風呼嘯,屋內熱鬧融融,松木花几上,一盆紅梅伴著一室歡笑,開得正好。
第334章 北昌行之二十二
何子衿何老娘這裡帶著孩子們烤芋頭吃,阿念江仁與余鏢頭等人吃酒,幾人商量著待雪停了,好去榷場那裡找一找去帝都的商隊,好給家裡帶信兒回去,待明年開春才能回家了。
阿念聽了道,“何需這般麻煩,年下州府必要有送往帝都請安摺子,許多人都是托差兵帶信什麼的,只需多付些腿腳錢。你們有信,只管寫了來,我令人一併送去州府,托岳父尋了去帝都的差兵,一併帶去便好。”
余鏢頭等連忙謝過,阿念擺擺手,“不必如此,我年下也要給義父家去信的。”
江仁呷口熱酒,道,“待過了今冬,開春後我就回一趟帝都,看看阿琪她們母子,還有咱們的生意,也得料理一二。”
阿念點頭,道,“阿仁哥回去看看,要是阿琪姐身子結實,孩子也壯實,不妨夏天一併接來,有子衿姐姐在這兒,也能做個伴兒。”
江仁有些猶豫,“只怕你嫂子他們一來,家裡老人孤單。”
阿念道,“何妨一道接來,也不過是添幾輛車馬的事。老家的宅院與族人看著,地畝租出去就是,再找個相熟可靠的族人親戚幫忙看著些是一樣的。江大伯江大娘來了,正好一道過日子。”要不說,為啥以前古代當官就是拖家帶口的,自阿念這兒就能知道了。沒自己人真不行,就阿念初來赴任,外務一些事多虧了江仁。而此次處理了馬閻二人後,連帶著馬閻一干勢利,阿念也沒留他們過年,一道該打壓的打壓該罰銀的罰銀,還有諸如先時馬財主那供應軍糧的差使,也早沒了的,阿念肥水不流外人田,與江仁商量後,讓江仁接了過去。
這供應軍糧的生意,自然非書鋪子之類可比,江仁倒是樂意把老婆孩子都接來,就是不知老爹老娘還有祖父願不願意。倒不必擔心北昌府水土不服還是啥的,端看何老娘何恭阿念等人都能適應,就是江仁自己也挺適應北昌府的氣候,再加上阿念這麼一勸,江仁頗是意動。
余鏢頭幾人聽著阿念江仁商量著接江家家眷來北昌府的事,心下亦頗有些意動,不為別個,跟著阿念,絕對比他們在外跑鏢的好,掙的多,也安穩,且體面。不說一月五兩銀子的月銀,就是平日裡,吃穿用度都不必錢的,何況,阿念不是個小器的,上次抄馬閻二府,余鏢頭等人也出了力,後來把兩家給抄了,阿念分銀子時,也有餘鏢頭等人的一份兒。
阿念素不虧待人,余鏢頭等人跟了阿念這些時日,也知道阿念來的時候身邊帶的人少,今見江仁要接了家小一併過來沙河縣常住,余鏢頭就琢磨著,待什麼時候也與兄弟們商量一二,看兄弟們可有留在江小縣尊身邊的意思不?
余鏢頭想著,越發殷勤的給阿念端了一碗蒸鹿血,笑道,“縣尊嘗嘗,這是俺們幾個前些天去山上獵的,說來這北昌府倒是好地界兒,鹿啥的多的很,割了鹿葺,這是鹿血,最是滋補的。”
這一屋子男人,媳婦都不在身邊,原就空曠久了的,余鏢頭等人有的還在外頭那啥過,江仁卻是守身如玉的,倒不是江仁就如何堅貞了,皆因何老娘時常絮叨他,說起他這麼大老遠的不在家,家裡何琪一人帶孩子,如何艱難云云。鬧得江仁不堅貞都覺著自己不像個人了,故而,這蒸鹿血,雖甚是滋補,但除了阿念,沒人要吃。
阿念自打成親做了父親,在這上頭也放得開,微微一笑,“那我就不客氣了。”便慢慢的將一碗蒸鹿血吃了。江仁余鏢頭幾人撈著熱鍋子裡的鹿肉,吃得不亦樂乎。
當晚,阿念給這一碗鹿血鬧的,很有些激動過度。
待第二日雪停了,阿念出門一看,虧得門前有廊檐,院中積雪足有一尺深。阿念忙掩門回屋,同子衿姐姐道,“唉喲,昨兒晚下了一尺厚的雪,子衿姐姐,多給寶貝們穿衣服。”過“知道。”何子衿叫丫環小沙把薰籠上烤著的狐皮小披風拿過來,何子衿給阿曦套一件,阿念接了一件,給阿曄穿在了棉衣外頭,這披風不是成人那種系帶子的,是何子衿照著前世蝙蝠袖的披肩的樣了做的,小孩子系帶子容易開,這披肩便做成系扣子的。
給倆小東西穿衣裳時,倆人就有些按捺不住的想出去玩兒了,阿曦一個勁兒的往外瞅,“雪!雪!”
阿曄板著個小臉兒,說他爹,“快穿,行不?”嫌他爹給他穿衣慢。
阿念道,“嫌我慢你自己穿。”
阿曄翻白眼,“不會!”
阿念直跟子衿姐姐道,“你說,阿曄這總翻白眼是咋回事?”以為兒子眼有毛病呢。
“瞪你唄,能有咋回事。”把兩個小的打理好,何子衿又給倆人戴上小手套,與阿念,一人抱一個,過去給何老娘問安。阿念還說阿曄,“小屁孩兒一個,還會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