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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二太太聽這話大合心意,她對閨女也是樣樣好強的,只是沒何老娘想得這般通透罷了。聽此話不禁大讚,“親家老太太真不愧是出過書的人哩,好生見識!說把這話寫出來,叫天下人知道!”
何老娘呵呵笑道,“我已新寫了書在印了,待印出來送二太太兩本,你放著看。”
馮二太太有些為難道,“有不識字哩。”
“讓四妹給你念就是了。”
馮二太太,“四妹也不識字哩。”
“咦!”何老娘有些吃驚,“你家可是書香人家,如何閨女都沒上過學?”這話說的,何姑媽當年也沒上過學呢。但何老娘如今混入出版屆了,何況,何老娘自從寫書時候起,自己就常叫丫頭片子教她認字。這人要是有了決心哪,反正有些能力外的做不得,但識字這樣的事,何老娘還真認了不少,起碼,一本千字文她是都認得的。再加上自家丫頭片子也是自小上學的,故此,何老娘說這話很有底氣。當然,她也是很早就把自家劃分到範疇里去的。
馮二太太道,“我家日子雖略略好過,她們姐妹要是兒子,送書院去也出得起這份兒銀子。可她們是女孩子,外頭哪裡有女孩子讀書的書院呢,富貴人家都是請女先生教導家裡女孩子。那女先生,一年束脩就得二十兩銀子,再加上四季衣裳,吃穿用度,這一年,三十兩怕都打不住呢。”
何老娘想了想,道,“這也無妨,反正丫頭片子也沒事,三丫頭也是識字的,咱們也不學什麼高深的學問,把千字文上的字學一學就是了。不說別個,以後看帳算帳總便宜些,或者寫個書信什麼的,也不用求人的。”
馮二太太歡喜道,“她們自是願意,就是太麻煩兩位姑娘了。”
何老娘笑,“又不是成天學,一天學個十個字,一個月就是三百個字呢。”
何子衿三姑娘也不會不教,筆墨何家也有,這事便定了下來。馮二太太自是謝了又謝,就像何老娘家的,閨女家,最好是在娘家把該學的本事都學好了。孩子識字,以後到了婆家也能叫婆家另眼相待呢。
於是,馮孟兩位姑娘便在何家開始了熱熱鬧鬧的學習生涯。
其實,這年頭女人多是不識字。
不要說馮家這小戶書香人家,就是後鄰梅家自詡為書香傳世,滿腹清高的,家裡兒子都是念書的,女孩兒們便都顧不上,端看各人造化了。
何家的日子過得平順,不幾日,何涵爹何念帶著兩個閨女找了來,打聽何涵的事。何老娘與他們說何涵跟著紀將軍去北靖關的事,何培培何麗麗眼圈兒就有些紅,何念還好,知道兒子音訊的喜悅讓這個頭髮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的眼中再一次有了神采。何念道,“有消息就好,有消息就好。”
何老娘道,“阿涵跟著紀將軍,紀將軍很是信任他,阿涵現下也是百戶了,正經官身,在北靖關也娶妻生子,想來日子不錯。你也別太擔心,當初阿恭已說過他們,叫他常給家裡去信,他已是記住了。想到到了北靖關也會給家裡捎信的,你就放心吧,在家裡平平安安的,待那孩子升了官兒,還不接你們過去享福呢。”
何念笑道,“享福倒不用,只是這些年不見他,想看一看哩。”
“高了,也壯了,穿著鎧甲,威武的很!”
聽何老娘這般說,何念高興的眼淚都下來了,看何念這一家子如此,何老娘心下也不大好過,轉頭又問起何培培的親事來,知道定的阿行。何老娘道,“阿行那孩子也是好的,以後只管好生過日子。阿涵現下是官身,你就是百戶妹妹了。”
何培培道,“只盼我哥在北靖關平安。”其實,北靖關在哪兒,何培培也不大清楚,只是聽說遠的很呢。不過,哥哥有了消息,她也不用招贅了。
略說幾句話,何念就帶著閨女們告辭去了。
何老娘見何念這一家子,想著,多少年的鄰居,要不是王氏鬧妖,也不會如此。
再過二三日,何念就帶著媳婦孩子回鄉了。臨走前過來問何家可有信兒要捎帶,何老娘也沒什麼捎帶的,讓周婆子包了些吃的,給他們帶在路上吃。
何念一家便回了鄉。
這時光,說快也快,說慢也慢,自哭陵到先帝安葬,一個多月的功夫,轉眼也過去了。官員們脫了腰上的白腰帶帽子上的白布條,重理官服,該當差的當差,該上朝的上朝。
何老娘的新書也刊印了出來,何子衿拿了二十本給何老娘,何老娘連帶先時的第一本書,先去何祖父的牌位前燒了,與自家丫頭片子道,“讓那短命鬼也在地下讀一讀我寫的書哩。”
何子衿笑,“可得把我祖父嚇著,別個時候都是給送錢送衣,怎麼今兒給送書了呢。”
何老娘得意,“那短命鬼也沒寫過書哩。”
“可不是麼?祖母,你是咱們老何家的文豪啊!”把何老娘哄的笑個不停,何老娘先送了馮二太太兩本,畢竟,馮二太太是客麼。然後,給自家閨女何姑媽兩本,一本讓何姑媽自己看,另一本可酌情送人。然後,何老娘打發人給馮太爺送了一本,馮太爺生出個進士兒子,雖然自身尋常,也是識字的,一看親家何老娘又出新書,直咂舌,“我的個乖乖,親家老太太不得了哩。”
孟老姨太太卻是個文盲,道,“這有什麼了不得的,不就是印本書麼,我看書鋪子裡滿鋪子的人,可見寫書的人多了。”
馮太爺道,“是是是。”只是心下到底覺著親家老太太有幾分不凡,想著當初老婆子給長子定的這親事果然是極好的,連丈母娘都能出書。
何老娘想了想,又給自家丫頭和三姑娘一人一本,與她們道,“你們跟著我長大,應該學會了我三成的本事,原不想給你們,還是得多看看,尤其三丫頭,重陽也漸漸長大啦。”
二人皆笑著接了。
把自家人都送完了,何老娘又用白底藍花兒的棉布包袱包了兩本,親自過去送給親家沈老太太,沈老太太見著書,直道,“唉喲,親家,你這又出新書啦。”
何老娘笑眯眯地,先謙虛了一句,“先前不是出過一本麼,原不想再出了,寫書怪累人滴。”然後轉入正題,“可書商們都說我那書賣的還不錯,一直催著叫寫,我心裡也的確還有許多法子沒寫出來,故而便又寫了兩本,這是一套,分上下冊。這兩套,是給親家你的。你自己個兒留著,還是送人,都好的。”
沈老太太摩挲著膝上沉甸甸的兩套還散發著墨香的新書,感慨道,“親家你不凡哪,寫這麼多書,可見肚子裡是真有學問的。我不識字,但我們太爺是極喜歡看你這書的。”
江氏也跟著湊趣,“要別的書之乎者也的我看不下去,倒是大娘寫的這書我念著很好。”
何老娘哈哈直笑,道,“反正都是我的一點兒小見識了,不敢跟人家有大學問的比,但養孩子這許多年,也有一二心得。”她老人家說話還文雅起來了。
江氏做官太太多年,也頗是會奉承人,抿嘴笑道,“這不是一二心得,這是一輩子的心血哩。”
何老娘愈發開懷了。
待沈素回家,沈老太太還與兒子說了親家何老娘又出新書之事,沈素一樂,笑道,“別說,大娘寫的那書,賣的比我的書都好。”
沈老太太道,“這麼說來,親家是真有學問的。”
沈素笑,“是還成。”
沈老太太跟自己老頭子說私房話時道,“你說也奇,當年咱們阿青跟女婿結親時,唉喲,親家那嘴臉,我記一輩子。這些年,女婿家日子也好過了,女婿也有了出息。親家也不似以往了,可你說,親家以前也沒聽說多有學問哪,怎麼到帝都就左一本書右一本書的這麼出呢。”
沈太爺道,“親家那書啊,雖有些白話,但那道理細想是不差的。”
沈老太太笑,“興許就是帝都風水好哩。”
老夫妻二人說些閒話,都覺何老娘這事兒稀奇,不要說何老娘做了半輩子家庭婦女的,就是多少有學問的人,一輩子怕也出不了一回書,哪似何老娘,一年出三本,這效率,比那等一輩子磨嘰著出一本的人可強太多了。
當天,何老娘只來得及送送自家送送親家,待第二日,她就開始送街坊四鄰了。
不要說沈家兩位老親家覺著稀奇,就是街坊四鄰也覺著,何家不說有個總出書的老太太就夠稀奇的了,關鍵,何家整個就一奇人家庭。
除了出書沒個完的老太太何老娘,就何家那jú仙姑娘也夠奇的,不就是會種個花兒麼,幾家街坊的日子,除了梅家緊巴外,其他三家家裡都有花匠的。當然,他們各家花匠沒有jú仙姑娘養綠jú的本領,但,綠jú再稀罕也就是一盆花兒呢。哪怕貴些,那也是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