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頁
阿玄卻是道,“帝都也好!地方大,人多!”
“那是,皇帝老爺住的地界兒哩,能不好!”何老娘道,“你們好生念書,以後也像你子衿姐姐一樣,能進宮見皇帝老爺。”
阿玄哈哈直樂,笑道,“要是像子衿姐姐,那不能是念書,得學養花!”
阿玄很喜歡子衿姐姐,道,“子衿姐姐,你教我養花吧。”
“行啊,我屋裡好幾分月季,既好養,花開的也多,一會兒你挑幾盆。”
“成!”
一家人正亂七八糟的說著話,翠兒從外頭進來,稟道,“老太太、太太、姑娘,有李家老太太、太爺過來說話。”
何老娘還懵著呢,問,“哪個李家?”在帝都,不認識姓李的人哪。
翠兒道,“說是蜀中李家。”
何老娘一時也想不起是哪個蜀中李家,沈氏道,“莫不是李大嫂子的娘家人。”
“屁咧,她娘家沒好人。”這說的是何忻之妻李氏,李氏十七八歲給何忻做了填房,雖說何忻待李氏不錯,可李氏之所以嫁作填房,皆因她娘家人貪財的緣故。何老娘一向對這種賣兒賣女的看不上。
何家人還尋思是哪家來人哩,翠兒道,“老太太,太太,要不要請他們進來。”人家親自上門,還在外頭等著呢。
“哦!當然要請進來。”
何家人做夢也想不到,來的是前蜀中總督李總督如今的李太爺與前總督夫人李老太太褚氏,老兩口委實不年輕了,皆是一身樸素衣衫,無半分華麗,就是李老太太頭上,亦只一支尋常青玉簪罷了。不過,二人雖氣色有些憔悴,但那種久居上位的貴氣仍非素樸衣衫可掩飾的。待人家老兩口自我介紹後,何家人有些手足無措,何老娘心裡亦是著慌,想著瘦死駱駝比馬大,李家人怕是來者不善。不過,何老娘雖心下雖有些怕,還是裝出一幅不怕事的模樣,揚起下巴問,“你們這是來報仇啦!”就是打上門,她也不怕!一面給自家丫頭片子使眼色,讓丫頭片子去沈家叫人手來!
饒是前李總督今李太爺見多識廣也給何老娘問住了,這,幸而李太爺有些急智,連忙道,“老太太莫誤會,我們是來賠禮道歉的。”
“是啊。”李老太太面露尷尬,正色道,“我們教子無方,先時唐突了何姑娘,特過來道歉,實在對不住了。”
李太爺亦是一臉愧色,道,“對不住您家了。”
說著,老兩口對著何老娘深深一鞠躬。
“唉喲!唉喲!”反轉太快,何老娘腦袋有些懵的同時,頓時覺著屁股底下的椅子有些坐不住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連忙看向自家丫頭片子:這,人家給她鞠躬,這可咋辦!
何子衿便過去扶起李老太太,阿玄也伶俐的扶起李太爺,何子衿一面扶人坐了,一面客氣道,“這哪裡使得,您二老這把年紀,這等身份,哪裡能到我家來賠不是。說來,事兒也不是您二老做的,依您二老身份地位,也做不出這樣的糊塗事來。我家是小戶人家,去州府去的少,可去一次,也知道州府總有些變化的。連我們縣城去州府的官道,都鋪的齊齊整整,我們小老百姓在家說起來,都說總督大人賢明。您為我們蜀中百姓做的事,樁樁件件,人們心裡都知道。您是個好官哪。”
何子衿這一套話說下來,何老娘都覺著自家丫頭有見識,不愧是見過皇帝老爺的丫頭片子啊。她當然也不喜李家人,可人家這麼上門來道歉,再者,聽說他家後台大,何老娘覺著,自家不一定惹得起。所以,也不好得罪他家太過。
李太爺卻是一臉慚愧,直嘆氣,“哎,教子無方,教子無方哪!”
李老太太道,“一直不知道貴府上也來帝都了,我們原是打發人去蜀中賠罪,這才知道您家來帝都赴考,故而來的遲了。若早知消息,我們早該過來賠罪的。哎,幸而您家姑娘沒出事,不然,我們身上的罪孽又重了一層。”
這可真是,李家那位公子,禍害的豈是一家姑娘!當初他們在蜀中騙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縱然有那些人家有些想攀慕富貴的虛榮,可話說回來,誰不想過得好一點,再好一點。就是何子衿這樣的胎穿,一樣虛榮,她也樂得過好日子。她只是自幼與阿念一道長大,更不願意進宮來當小老婆罷了。
難道,虛榮就該死嗎?
李家公子夥同趙三騙的那些姑娘,都到哪兒去了?
想到這裡,何子衿就有些索然無味,也不願意再說什麼虛詞套話,嘆道,“我是運道好的,僥倖無事,也無需您二老擔憂。您二老的心意,我家裡都明白,也都了解。您二老不必記在心裡。”
沈氏也道,“是啊,我們丫頭親事也定了,以往的事不必再提了,好在有驚無險。”
何老娘很想發表下意見,咕弄下嘴,到底沒說什麼。
李太爺李老太太親來致歉,何家人卻是不大熱絡,二人坐了片刻,說些抱歉的話,就起身告辭了。何家人也沒大送,何老娘這才開始直抒胸臆,暢所欲言,道,“剛看他們一把年紀,我有話不好直說,這樣斷子絕孫的事,咱家沒出事,他家過來賠禮道歉有用。其他那些人家的姑娘,好幾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到底是怎麼著了?這些姑娘家,他們要如何賠罪?自家這麼大官兒,做著總督,銀子錢成山,想要姑娘,去找人牙子買去就是。結果竟有這樣斷子絕孫的主意,專往好人家去騙!養出這樣的兒子,還有什麼臉出門!”
何老娘越說越氣,又說起何子衿來,“你也是,還說他是什麼好官!好官教出這樣的孽障,也好不到哪兒去!”
何子衿道,“也就祖母這樣的實在人,人家說什麼您就信什麼,舅舅早與我說過李家的案子,他家那庶出小子是折進去了,其他人卻是無礙的。李老太太娘家是褚國公府,陛下的元配皇后就是這位李老太太的姐妹。李公子禍害了那麼些人,我就不信李家能挨家挨戶的賠禮,他家如今正趕上倒霉,此方來作態罷了。怕是他家聽說陛下曾召見過我,或者是知道了朝雲師傅的事,所以才忙忙過來的,不然,就是落架鳳凰,也不會來的。面子上過的去算了,又不是要與他家做什麼長久往來。不然,他家來了,咱家愛搭不理,反倒結怨。”
何老娘也知是自家丫頭片子說的理,只是撫一撫胸口道,“我單恨他家做的這可惡事!”
何子衿道,“李家有這樣不名譽的事,李總督的前程已是完了,就是他家兒孫都要受此影響,報應還在後頭呢。”
何老娘恨聲道,“倘這樣的人家都沒報應,就當真是老天無眼!”
車中,李太爺李老太太也在說話,李老太太沒什麼精神,李太爺閉目敲敲膝蓋,問,“你看,何家如何?”
李老太太懨懨道,“何姑娘倒是伶俐,怪道都說她能在御前對答呢。只是,若別個事,咱們豁出老臉還能有用,偏生是這樣丟人現眼的事,何家嘴裡說不計較,心下也對咱家不會有什麼好說辭!”說著,李老太太握拳咬牙,氣的渾身顫抖,“平日裡是少他吃還是少他喝!什麼樣的丫頭沒有!缺女人隨他去窯子裡淘弄!你還嫌我當初不讓那孽種進門,你倒是讓他進了家門!如今怎樣!若是當初養在外頭,今總有個說辭!”李老太太每想到此事,當真恨的眼中滴血!她出身國公府,雖是庶出,丈夫於仕途卻是有出息,不想一時不慎,丈夫養了個窯姐兒的外室,還非要讓孽種進門!今出了連累一大家子的醜事,家族皆要受此連累!好容易把丈夫從官司中擇出來,那孽種自是不能善了的,就是那婊子也已亂棍打死。但,李老太太心中恨意仍是在胸腔不停翻騰,沒有半刻停歇!時不時就要朝丈夫爆發一回的。
李太爺嘆口氣,道,“我也只恨當初沒聽你的,要早知這樣的孽障,生下來我便掐死他,也省得今日醜事。”李太爺豈能不恨,只是,事到如此,就是把那賤人和這孽障都打死,除了泄憤,也沒別個用。只恨家族名譽毀於一旦。
李老太太也知抱怨無用,道,“眼下冊封太子妃的信兒已是准了的,春闈之後就是吉日。咱們如今落魄,好在四郎他岳母正是太子妃娘娘嫡親的姑祖母,不若你給親家去封信。倒也不是讓親家給咱們說好話,只是得把這事跟親家說一說,別叫親家誤會了咱家。”
“你這話很是。”李太爺也不是生來就是總督,先時做了多年的地方小官,晚年方才得志。故而,幾個兒子的姻親都是中不溜兒的人家。四子結親余家,余親家娶妻謝氏,正是太子妃的嫡親姑祖母。就是四兒媳,先前太子妃在宮外做皇子妃時,四兒媳也是常去請安的。李太爺這把年紀,已死了仕途的心,可心下掂掇著,就是幾個兒孫,怕也要受那孽障的影響,前程難免坎坷,今後,家裡的希望,怕就要落在四子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