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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說,不是什麼大事。先時那小廝如此膽大妄為,薛公子總有管教不嚴之過。要是大長公主嗔怪,我替阿珍給您賠個不是。”何子衿道。

    壽婉大長公主並不是不比何子衿會說,主要是,這事兒說起來,實在是薛家不占理。就什麼“都是小廝的主意”之類的話,當時可以用來搪塞四品小官兒江念,可如今被何子衿在慈恩宮說出來,這話騙得了誰?

    便是一向幫親不幫理的永福大長公主都禁不住面露厭惡,覺著薛顯這樣的晚輩實在是給公主們丟人。那江姑娘也是官宦人家的閨女,又是先帝賜婚,薛顯這種偷偷摸摸打發人跟蹤人家姑娘的事,叫人家姑娘的未婚夫知道,能不揍他?不揍死他!

    好吧,兩位當事人的長輩都在這裡。

    面對面的說了個明白。

    太皇太后見壽婉大長公主面有慚色,也沒再多說什麼。

    何子衿來得及時,在慈恩宮截了壽婉大長公主的和,自然見好就收。想著,回家還告訴閨女,有禮光自己知道沒用,還得叫別人知道才行。像紀珍這事,要是憑壽婉大長公主一人去說,合著全成紀珍不是了。江家,是斷不能坐視女婿吃這虧的!

    

    壽婉大長公主實未料到何子衿這般口齒,且這般敢說,壽婉大長公主嘆道,“既是誤會,也便罷了。只是,此事畢竟事關令千金名節,何恭人還是不要再到處說了。不然,反叫人誤會。”

    何子衿笑道,“這與名節有何相干,不過是有鬼祟之人罷了,我家孩子出門,身邊沒十個八個壯仆,我都不放心的。再者,為名節二字,咱們女人數千年來忍氣吞聲的還少了。我看史書,就鳳武帝年間,當時有一位名臣,史書中稱文妙舍人的沈拙言沈舍人,沈舍人娶妻吳氏。這位吳氏有一樁案子是載入正史的,就是吳氏初入帝都城,為南豐伯之子所玷污。吳氏就是忍不下這口氣,怒而上告,最後,南豐伯府除爵去官。吳氏出身不過商戶女,最後嫁給沈舍人,夫妻二人一樣白頭到老,子孫綿延。可見,世間自有公道。”

    第480章 帝都風雲之三二

    要說以往還有人對何子衿做了大公主與嘉純郡主武先生之事有所不服,今聽何子衿這一席話,當下就有人覺著,太皇太后當初點這位何恭人給大公主、嘉純郡主做武先生,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啊。

    文妙舍人沈拙言與吳氏之事,的確是史書所載,可見此事在當時影響之大。這件事,一般喜讀史書的人大都知道。但,何恭人此時提及此事,顯然是另有深意的。因為,此事還有一個背景,那就是,當年吳氏所狀告南豐伯府,當時南豐伯就有一子,尚長公主為駙馬。但,哪怕是駙馬家族,有此不肖子弟,亦難免衰落。與今時今日之薛家,何其相似也。  

    故而,何恭人以古諷今,真真是諷到了骨子裡。

    這人非但口才好,還真是個博古通今的人物啊。

    不怪太皇太后對她另眼相待,一向與慈恩宮交好的長泰大長公主如是想。

    壽婉大長公主有沒有聽明白何恭人的話中深意,長泰大長公主不曉得,但,壽婉大長公主臉上的優雅幾乎維持不住也是真的。

    當然,何恭人臉上的和氣也浮的很,一看就是咬牙強撐出來的和氣。

    也是,叫誰家閨女被個流氓盯上,誰也不能再和氣的。尤其,倘不是在慈恩宮,壽婉大長公主這等身份,還真不是江家能惹得起的。想來,江家早吃過虧,如今已是再不願忍了的。

    長泰大長公主如此思量著,她本想打個圓場,但看雙方形容,都不似氣平的,那麼,這個圓場就有些不好打。

    好在,何恭人識趣,把事情說明白後,並沒有不依不饒。壽婉大長公主原是想來慈恩宮告狀,請太皇太后拉個偏架的,不想,偏架沒拉著,自己個兒孫子那些事反是叫何恭人悉數抖擻了出來。壽婉大長公主好個沒臉,她也不是不識趣的,太皇太后什麼性子,大家心裡都有數,適當的照應下宗室,太皇太后很願意給諸公主個面子。但要是是非不分拉偏架,太皇太后不是這樣的人。  

    果然,太皇太后嘆道,“要說太宗皇帝,治國上且不論,治家其實很有一手。當年太宗六子,何其昏饋不識好歹之人,你們也是眼見過的。可太宗皇帝呢,不過一年半載就將人調教明白了。雖大事上仍糊塗,好歹小事上有了些分寸。在這一點上,我是極佩服太宗皇帝的。壽婉,你呀,有太宗皇帝一半的心思,也能把阿顯調教成才了。”太皇太后從來不是會和稀泥之人,她雖然關照宗室,但這樣是非明白之事,太皇太后不會為了壽婉大長公主的臉面就含混而過的。

    壽婉大長公主愧道,“我哪裡敢與父皇相比。”

    太皇太后看她這模樣,也就不再多說,與何子衿道,“咱們女人,立世不易啊。”說著,不由一笑,“上遭見阿曦就覺著那丫頭機伶,我還真是沒看錯。可惜她就要與紀侍衛成親了,不然,進宮給大公主做個伴讀是極好的。正好我這裡有幾匹鮮亮的料子,給她們這樣年輕的女孩子穿正好。”賞了阿曦幾匹料子。

    起碼,這事在慈恩宮,太皇太后很鮮明的表明了立場:幫理不幫親。

    壽婉大長公主往姐姐永福大長公主那裡哭了一回,壽婉大長公主的理論是,“阿顯再不爭氣,也是咱家的人。”  

    永福大長公主一向是個直性子,沒什麼心眼兒,而且,對公主們的利益向來維護。在慈恩宮,話里話外的,永福大長公主都是偏著壽婉大長公主的。所以,壽婉大長公主到長姐這裡來哭,試圖再博些同情分數。可誰料得,永福大長公主因出身之故,很有些強橫性子,駙馬叫她管的,再不敢沾染二色的。就永福大長公主本身,也最厭沾花惹糙的男人。而且,永福大長公主不是雙重標準,她自家子孫於女色上也一向節制。永福大長公主如何瞧得上薛顯,與妹妹道,“你還有臉哭呢!看你辦的這事兒!阿顯,也是定了親的人了,你還不叫他收收心,以後好生過日子。這麼大個人,辦這些鬼鬼祟祟的事,你還好去慈恩宮告狀!你以為太皇太后是傻子啊!她可不好糊弄,怎麼樣,狀沒告成,鬧個沒臉!”

    永福大長公主年歲長些,這上了年紀,性子柔和許多,故而,沒一氣把壽婉大長公主轟死,她老人家喝了半盞茶,潤一潤喉,方繼續說的,“你就知足吧!這還是看著你的面子呢,不然,就阿顯這樣兒的,敢打發人跟蹤人家沒過門兒的媳婦,別說挨一拳,他要不是有你這麼個祖母,人家不揍死他!”

    壽婉大長公主原是找同情來的,不想到挨長姐一頓埋怨,壽婉大長公主心下頗悔,深覺找錯了人。  

    帶著太皇太后賞賜回家的何恭人則頗有些打了勝仗的洋洋得意,尤其今天壽婉大長公主那難堪的臉色,何子衿想想就覺著解氣。

    至於是不是把壽婉大長公主徹底得罪之類的事,何子衿已經不打算考慮了。切,她家可不是來帝都受氣的!何況,她有朝雲師傅這座靠山,何子衿才不怕壽婉大長公主。她只是平日裡不想多惹是非罷了,但事到臨頭,難道還任人欺負不成。

    何子衿把衣料子給了阿曦,又將事情細細與阿曦說了一遍,叫閨女也長些經驗教訓,以免以後再遇到這類事抓瞎。阿曦就問了,“娘你猜到壽婉大長公主要進宮告狀的啊?”

    “除了進宮告狀,無非就是暗地裡用些陰招,要不然就是在阿珍的差使上做文章。我早打聽過了,那薛顯先時也是御前侍衛,就是叫巾幗侯攆回家的。如今侍衛內大臣是巾幗侯,壽婉大長公主要是與巾幗侯有交情,也不能孫子叫攆回家去。巾幗侯這條路走不通,她也只有進宮告狀一條路走。”那薛家小子如此大膽,江家自然是做過調查的。

    阿曦給她娘端上一盞桂圓茶潤喉,道,“娘,你今天在太皇太后面前肯定特威風吧?”

    “一般一般啦。”何子衿假假謙著,正色道,“主要是咱家占理,要是不占理,你以為誰能糊弄得了太皇太后去?”說著,何子衿感慨道,“太皇太后當真是個公道人,誰是誰非,在她老人家跟前,那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別看壽婉大長公主算起來是太皇太后的小姑子,她老人家斷事,不偏不倚,極是公道。只是,這事雖爭到了慈恩宮,說到底也不是什麼大事,便給了你這些料子安撫於你。”

    阿曦道,“這料子就很好,我原也沒事。”

    然後,阿曦又頗覺解氣道,“這回姓薛的在慈恩宮現眼,前程算是完了!”阿曦很知道些官場上的門道,如她家,是書香傳家,故而家裡兄弟以後都是走科舉之路的。如薛顯,侯門出身,家時還有位大長公主做祖母,當然,薛顯也可以走科舉,但想也知道他沒這個本事。貴族豪門子弟,多走恩蔭入仕之路,就像薛顯先時的御前侍衛,哪怕阿曦不曉得他怎麼得來的,隨便猜一猜也曉得定是家裡幫他謀的缺。這恩蔭入仕其實常見,可關鍵是,名聲壞到薛顯這樣的,起碼,家族不可能在太皇太后這裡給他謀到上等差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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