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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娘一聽險沒炸了,指了自家丫頭片子道,“你可別做孽啦!用什麼大鏡子啊!小鏡子不夠你使啊!不夠使把我屋兒的小鏡子也給你拿去使!”
“我就說說。”何子衿道,“祖母,你看我衣裳氣派不?”
何老娘將嘴一撇,“五兩銀子,穿誰身上誰不氣派?”
“那可不一樣。”
“就知道臭美。”
“臭美臭美,也得美得起來才行啊。”何子衿自我欣賞了一回,道,“明天我去山上給朝雲師傅瞧瞧。”
何老娘嘟囔,“臭美都臭美到山上去了。”
沈氏笑,“正好兒咱家的柿子熟了,你給朝雲師傅帶些去。”閨女如今一月二三十兩的收入,還不都是跟人家朝雲道長學的本領麼。
何老娘對朝雲道長印象極好,道,“還有咱家的大棗兒,帶些過去,闔縣也沒這樣好的大棗兒。”
何子衿與阿念早上去朝雲觀,路上人見她這一身兒都覺著稀罕,問她,“唉喲,小仙兒丫頭,你這是啥衣裳呀,可真稀罕!”
有知道底細的,硬是拉過何子衿細端量,還問,“這就是那五兩銀子的衣裳,唉喲,我的天哪,這世上還有這麼貴的衣裳哪!”
“唉喲喂,子衿啊,你可真成仙啦,不成仙也穿不了這麼貴的衣裳吧!”
“子衿,你可賺了不少銀子吧?要不也不能穿這五兩銀子一身的衣裳吧?子衿,你說,咱們鄉里鄉親的,你這占卜就不能便宜些,打個折扣唄。”
何子衿笑,“行,要以後嬸子找我占卜,我給你說時也打個折扣。該費十分心力,我給您費七分。”
“唉喲喲,子衿,你都要成仙啦,咋還這般計較銀錢哩?人芙蓉寺的佛爺都說呢,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我又不是佛家,我們佛道不同源,自家管自家。”
閒話幾句,阿念就跟子衿姐姐手拉手的走了。
一直出了縣城,往山路上走時,阿念方與子衿姐姐道,“子衿姐姐,我記得,人唐神仙也不是道家的啊!人是占星一派的,你師承朝雲道長這道門師長,卻穿占星師的衣裳,合適不?”子衿姐姐這衣裳好看是好看,可不是不對路麼。
子衿姐姐道,“你沒聽說過麼,萬法歸一,其實啊,這世上的門派啊教派啥的,都差不多。”
阿念笑,“你可真會瞎掰。”
“啥叫瞎掰啊,本來就是這樣。”
阿念抿嘴直樂。
倆人依舊是阿念去書院,何子衿去朝雲觀,何子衿順便跟朝雲道長顯擺下新衣裳,“師傅你看我這衣裳還行不?”
“行!有模有樣的!”
“現在外頭人都叫我何小仙兒來著,師傅,我這也算承您衣缽啦。”
聽到何小仙兒的名號,朝雲道長也是一樂,點頭,“嗯,好。”
聞道打趣,“唉喲,小仙兒不如給我也卜一卜?”
“那我豈不是班門弄斧麼。”
聞道笑,“天生油嘴。”
待自朝雲觀回家,何子衿還特意收拾出了一間占卜專用的屋子來,何老娘表示出極大的支持,做事業麼。何老娘甚至打算,倘以後乖孫科舉上無甚成就,就跟丫頭片子商量一二,把這占卜的手藝傳一傳阿冽俊哥兒的。以後就當祖傳的生意啦!
種花兒會過時,這占卜可是再不會過時的啊!
何老娘正算計家裡萬年基業哩,就見阿念帶著倆夥計來了,何老娘見夥計還抬著東西哩,忙問,“這是啥?”
阿念道,“哦,給祖母的。”
何老娘更好奇了,“買的啥?”還怪大滴。
子衿姐姐在屋裡也出來了,阿念道,“給祖母買的鏡子。”
子衿姐姐連忙招呼,“正好,來,擱這堂屋兒。”
待夥計把鏡子放下,阿念就招呼人出去喝茶了,何老娘對著一人高的大穿衣鏡,咂舌,“這是給我買的?”
何子衿道,“是啊,這不重陽節麼,阿念就尋思著,給你送什麼重陽禮。買了鏡子,就給你重陽禮啦,別個就不送啦。”
何老娘心裡跟明鏡似的,“哪個是送我的,送我的,你不使?”
何子衿笑,“我要不使,您老心裡多不落忍哪。”
何老娘往鏡子前照個沒完,還能抽空回自家丫頭片子一句,“我有啥不落忍的。”又道,“這大鏡子就是敞亮啊!”
何子衿挑眼笑,何老娘在鏡中看她做怪樣,道,“笑就好好笑!撇哪門子嘴啊!”
沈氏俊哥兒也都過來了,俊哥兒直接趴鏡子上,何老娘忙抱住乖孫,直絮叨,“我的乖孫喲,你可小心些,這東西金貴喲。”
沈氏問何子衿,“多少錢?”
“娘你別管啦,錢掙了就是要花的,咱們縣好幾家都有這大鏡子,照人多清楚。就是哪天不要想賣了,舊鏡子也能賣十來兩。”何子衿慶幸自己所在年代的玻璃不算買不起的奢侈品。
何老娘問,“難道十兩還不止?”一把小鏡子也就五六百錢。
何子衿道,“您要捨不得,要不,等以後我嫁人把這鏡子給我當陪嫁不就成了。”
何老娘險蹦起來,“說啥!說啥哪!”明明孝敬她老人家的重陽禮,竟然還想要回去。再一想,又念何子衿,“真沒個羞臊,才十四就說什麼嫁不嫁人的!女孩子家,得靦腆些,你怎麼這麼實在啊!”
阿念進來,正聽見他家子衿姐姐說陪嫁的事兒,心下一喜,覺著他家子衿姐姐有沒有陪嫁都沒關係呀。
鏡子要不要給何子衿做陪嫁再說,不過,何老娘家買鏡子的事兒可是立刻紅遍整個街坊,何家頓時訪客如cháo。不為說話,專為來照鏡子的。
不過三天,何老娘就叫了兒子與小福子把鏡子搬她裡屋去啦,再有人來照鏡子,何老娘便吊吊的道,“照的人忒多,把鏡子照壞啦!”
第222章 何小仙的卦
鏡子照壞這種理由……
何子衿實在有些看不過眼,勸何老娘,“照照就照照唄,都是街坊,看您這小氣的。”
“小氣!啥叫小氣?!”何老娘很珍稀的將鏡袱套在穿衣鏡上,沒錯,這老太太硬是狠狠心扯了柜子里珍藏多年的三尺嶄嶄新的湖藍色的細棉布,而且,沒用別人動手,自己這麼老眼昏花的,還親自動手給穿衣鏡做了個鏡袱,每天早上揭開給家裡人照一照,照完就給鏡子蓋上,寶貝的很。如今,等閒人都不能近這大鏡子三尺以內。何老娘撫摸著鏡袱,與自家丫頭片子道,“當年我跟你祖父成親的時候,那會兒我娘家是賤人當家,我跟我那瞎眼的爹吵了三天才給我買了個小圓鏡做陪嫁,那會兒稀罕啊,成親時就擺這桌子上。”何老娘一指靠著東牆的老榆木梳妝檯,“就給那些人來照啊照的,也不知哪個缺德冒煙兒的,給我摔地上摔兩半兒了。你說,這貴重物兒是不是得小心些,不然,有個好啊歹的,算誰的啊。”
何子衿都不能信,“祖母你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機靈,難不成就沒見到是誰給你摔壞了鏡子?能輕易饒了摔你鏡子這冒失鬼?”
何老娘一臉晦氣,“那不是我跟你祖父成親麼,以前那會兒跟現在成親時可不一樣,那會兒還是老規矩,得晚上酒席散了才能揭蓋頭,蓋頭沒揭,我還得坐帳,動都不能動一下,也就能瞧見蓋頭下的方寸地方。要不,我能叫鏡子摔啦!”
說起往事,何老娘話就多嘍,“你曾祖母見鏡子摔了,還埋怨我不留心哩。你說,這還有天理不?還不是這老何家的親戚不地道,哼!打那兒我就知道了,啥東西都得看好了。管他什么小氣大氣的,唉喲,我的傻丫頭,那都是不實在人說的話,咱實實在在過日子,管那些個做啥,實惠才是真的。”
何老娘一肚子的人生哲理,因丫頭片子孝敬了她老人家這麼個敞亮的穿衣鏡,且丫頭片子眼瞅著明年及笙要嫁人啦,何老娘就想著把自己的人生經驗毫無保留的傳授給丫頭片子才好。奈何這丫頭財運上倒是不賴,只是心眼兒上就缺了一點兒啊。
哎,還是年歲小,不開竅喲。
陳姑媽過來找何子衿占卜時,何老娘還跟大姑姐顯擺了一回自家新置的穿衣鏡,何老娘大大方方的取下鏡袱請大姑姐瞧了一回,眉開眼笑間帶了那麼一點點兒小得瑟,“自是比不得大姐家的,其實,要我自己啊,我再也捨不得買這貴東西,說來還是阿念這孩子孝順我的重陽禮。這孩子,真是沒的說,孝順,懂事,咱們碧水縣一等一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