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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將軍與江副使自然不會不給紀大將軍這個面子,大家吃酒吃的一團和氣。
邵將軍先是與江副使言和,然後,甭管邵太太如何嚶嚶嚶,先是將趙大姑娘改回原姓,入籍的事自然是怎麼入的又怎麼退了回去。就是趙家兄妹,邵將軍也另給安置了房舍,不令他們再住到邵家。
紀大將軍私下點了邵將軍一句,“大丈夫,何患無妻呢。”
邵將軍十分猶豫,“阿可畢竟跟我這些年,又為我誕下一雙兒女。”
紀大將軍低聲道,“我豈是生離你們夫妻的意思,只是,朝廷既有旨意,她畢竟名聲有礙。阿邵,咱們當初如何屍山血海掙來的這份兒前程?你也知道,我並不是看不起段氏二嫁身份,只是,她如今對你,實在有所妨礙。她一向懂事,就是退一步又何妨?”
紀大將軍的意思是,讓邵將軍另娶賢妻。
邵將軍道,“容屬下好生想想。”
紀大將軍拍拍邵將軍的肩,讓他回去了。
紀夫人還是三嫁呢,紀大將軍也沒嫌棄過妻子,可這段氏完全是腦子不清楚,狗膽包天,險鑄大錯,要是害了阿曦,紀大將軍都不能饒了她!更別提趙大姑娘這蠢才,害人不成搭進了自己,江副使一怒之下都要將邵太太自誥命寶座上拉下來才甘心。也就邵將軍憐香惜玉,倘換個人家,早在邵太太被旨意申斥之時,就送她往生了。
真不知邵將軍還猶豫什麼!
紀大將軍不禁對這個屬下有些失望。
很快,紀大將軍就不只是失望了。
因前番陛下下旨申斥段氏不堪為命婦之事,邵太太嚶嚶嚶病倒,邵將軍得寫個自辯摺子遞上去。因江副使參他參的刁鑽,這自辯摺子里全是認錯的話,哪怕是幕僚代寫,邵將軍看得也頗是憋屈。
但,很快,邵將軍抓住了江副使的把柄,說來這還是江副使長公子給邵將軍提的醒兒。
何子衿同阿曄去北昌府秋闈,主要是為了就近照顧兒子,再去娘家看看父母祖父,拜訪一下北昌府的親戚朋友。何子衿這一去就是十來天,待阿曄秋闈結束,何子衿方回的北靖關,阿曄沒回來,他不少同窗都在北昌府,這次秋闈結束,他就住外家,打算與朋友們聚些日子。
就是秋闈給邵將軍提的醒啊,邵將軍正憋一口惡氣,雖則紀大將軍的意思是雙方各退一步,都別再追究了,可邵將軍如何甘心。如今他亦是堂堂正三品大員,自己妻子叫人這樣欺負,這就是直接打他臉啊!這口惡氣如何咽得下,這虧豈能白吃!他在北靖關多年,也有自己的關係網,他就不信,江副使在北昌府這些年能沒有把柄,結果,查了一個多月,江副使還當真沒把柄給人抓,江副使不貪不占不接受賄賂,連個愛女色的毛病都沒有,兩袖清風,家庭幸福,官兒還升得極順溜,關鍵在北昌府風評也極佳。其實,在查到江家那些關係網時,邵將軍就想,要不然忍下這口氣算了。只是,突然之間,江副使長公子秋闈得中的消息傳到了邵將軍耳朵里,人人都夸江公子少年俊才,哪怕北靖關一向流行英姿勃勃的武少年,見著江公子這樣的美少年文舉人,也是有不少姑娘傾心的。
邵將軍自這裡得到靈感,就想到,你江副使在北昌府當官,兒子自然可以在北昌府科考,但你那兩家商賈親戚,不是北昌府人氏吧?他們的兒子,怎麼能在北昌府科舉呢?
邵將軍當然不會上摺子舉報江副使公器私用,邵將軍只是上摺子說不法商人賄賂當地官員,使其子弟異地科舉。雖然邵將軍身為武職,好似管到了文官的事,但畢竟這也是一把柄不是。
而且,是江副使家親戚的把柄。
就這麼著,江胡兩家登時吃了官司。
這事,江副使還沒做反應,李巡撫先大是不悅,自有軍政雙方各有默契,如同他鮮少管北靖關之事一般,你紀大將軍的手也不好伸到我北昌府來吧!
什麼,不是紀大將軍乾的!
姓邵的難道不是你紀大將軍的手下?
在李巡撫看來,這說不得就是紀容的授意!
怒火之下,李巡撫都直呼其名了。
李巡撫不方便來信質問紀容是不是管過界,畢竟,信件什麼的太容易被人當把柄大做文章,李巡撫是派了個心腹過來,不陰不陽的同紀大將軍說了句,“有勞紀大將軍這般關心我北昌府內政之事了。”
靠!
紀大將軍那叫個憋屈啊,這事兒倘是他幹的,那沒啥說的,他也不會不認,更不會如此被動。關鍵是,真不是他授意邵將軍做的啊。好在,紀大將軍反應極快,掌軍之人更不缺決斷,他與李巡撫那心腹道,“我與江副使乃兒女親家。”他有病啊,去指使屬下禍害親家。
李巡撫那心腹頓時將陰陽怪氣的臉孔一收,客客氣氣,正色道,“還請大將軍指點。”
都這個時候了,紀大將軍自然不會再站干岸,將李巡撫那心腹請進書房,說明了自己的立場。那心腹知道紀大將軍不會護著邵將軍,也就把心擱肚子裡,回去復命了。
回北昌府後還道,“紀容當真能人,當斷則斷,半點兒不含糊啊。”
李巡撫道,“不然北靖關那麼些將領,怎就他一介流犯最終掌北靖關大權。”文臣從來不怕武將,尤其是邵將軍這樣沒腦子只會打仗的武將,在文臣看來,這樣的人實在太好對付。文臣會忌憚的,永遠是武將中的政治家,如紀容,這位北靖關大將軍,哪怕當年余巡撫在位,也是與北靖關井水不犯河水的。故而,姓邵的管到北昌府的事務來,李巡撫就是氣個半死也得先著人去紀容那裡問句話。不然,還以為李巡撫天生客氣啊,動邵將軍還要特意知會紀容一聲?實在是,李巡撫也不願意與紀容發生衝突。
如今紀容不打算再保邵將軍,那就很好操作了。
當然,李巡撫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費心思,這是江副使惹出的簍子,還得江副使來堵這窟窿。
江副使剛操持完兒子中舉的灑宴,江仁就過來了。
江仁雖來了,人卻不怎麼著急,當初阿念既然敢讓大寶幾個在北昌府科舉,自然做好萬全準備。也就邵將軍這等人認為拿住了他的把柄,阿念當時在沙河縣做縣令時就曾為安置退伍老兵想過不少法子,而且,因北昌府人少地多,阿念還頒布過為北昌府引進人才的措施,這些措施,曾被余巡撫採納,上疏朝廷,最終得朝廷允准,成為北昌府引進人才的法令。
譬如,外地商賈過來經商,開始會給些優惠。譬如,若有良民願意落戶北昌府,可給荒地開懇,當然,這也是有條件的,起碼三十年內,戶籍不可遷走。
種種法令,不一而足。
當初,阿念就是憑著這道政令,把胡文江仁兩家的戶籍遷到了北昌府。
當然,邵將軍查江副使的老底,不會這般不細心,邵將軍之所以會入坑,實在是,沙河縣是什麼地方啊,那是阿念老巢,阿念在沙河縣經營六年,那裡的莊典史就是阿念一手提拔的,現在莊典史還年年給阿念拜年呢。邵將軍會入坑,實在太正常不過,莊典史家四小子就在阿念身邊當差,有人到沙河縣查阿念的老底,怎麼可能不入坑啊!
阿念就這麼把邵將軍給坑了。
坑的邵將軍灰頭土臉。
阿念親自將江胡兩家之事的因果寫信告知李巡撫,因為當初邵將軍參的是江胡兩家,江仁胡文都是商賈,並沒有上折自辯的資格。這事兒就得李巡撫來查,如今阿念告知此事因果,李巡撫複查之後還罵一句,“這小子,年紀輕輕,做事如此老道。”
同時,阿念還把江胡兩家這些年給北昌府捐銀子的事在信里都同李巡撫說了,還說這是義賈善行啊,咱們衙門可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不能讓義商義賈寒心啥的。
總之,各種吹噓,把江胡兩家一通夸。
不過,實在也是這兩家不是那等吝惜銀子的主,每年捐銀子,都不手軟。而且,絕對沒有偷稅漏稅之事,兩家把善事做在前頭,又有阿念這裡,自然不會叫他們吃虧。
李巡撫把自己的調查與各種證據再加潤色,往朝廷一遞,再加上各種數據說明,邵將軍那封摺子,自然不了了之。也就是今上待武將寬厚,沒說什麼,不然,憑邵將軍這武將伸手管文官之事,本就是逾越,你要是告倒了,這沒的說,結果證明是誣告。
朝廷雖沒說什麼,但可想而知,對邵將軍也絕沒什麼好印象。
邵將軍氣得,據說在家砸了一套最喜歡的琉璃盞。可就這般怒火中燒,邵將軍還得去紀大將軍那裡解釋一二,他誣告未成,此刻最需紀大將軍庇護。
紀大將軍嘆道,“你自有單獨上折的權力,只是,上摺子之前怎麼不與我說一聲。咱們武官,本不好管文官之事,此事,何其逾越!那北昌巡撫李大人,雖是寒門出身,其內弟卻是今上姑媽壽宜大長公主的駙馬。何況,李大人今已是連任九年巡撫,我並非為江副使說話,你此舉,先得罪了李巡撫,那可不是好相與的。不然,你覺著江副使有這樣天大的面子讓李巡撫為兩個商賈這般美言,無非是與我們賭一口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