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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有不正經來著。”阿冽給媳婦算著呢,“二十六就出月子了啊。”
余幸笑,“是啊,那天你正好從貢院出來。也是咱兒子的滿月酒呢。”
小夫妻倆自有無數恩愛話要說。
何子衿回家也翻了一回書,阿念端了盞燭台過來,道,“姐姐要看書,再添一盞燭台,別傷了眼睛。”
何子衿道,“沒事兒,我就是看看這及第粥怎麼做,好久沒做,有點兒忘了。”
阿念一想便知曉,道,“阿冽入場,祖母這是要姐姐過去做及第粥呢。”
“嗯,我做得比較靈驗。”何子衿在燈下熟悉了回及第粥的做法,與阿念道,“介時咱們提前一天住過去,我起早做這粥才好。”
“好。”阿念忍笑,還給子衿姐姐提個醒,“阿冽這科要是中了,必得參加明年春闈,到時這春闈及第粥的事兒,姐姐你提前想好法子啊。”
何子衿笑,“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呢。”
第388章 北昌行之七十六
阿冽秋闈,何老娘帶著沈氏把北昌府的廟啊寺啊庵啊觀啊的都燒了個遍,還特捨得花香油錢,非但何老娘沈氏捨得,連余幸,自己動彈不得,心卻是與婆婆、太婆婆一般無二的,且她又是個大手筆的,讓丫環拿了一百兩銀子,交給婆婆,請婆婆幫她布施出去,給丈夫積功德。
沈氏與閨女說起此事時還道,“阿幸很是心疼阿冽呢。”經過幾年婆媳相處,沈氏同餘幸現在關係很不錯了。沈氏對兒媳要求一向不高,何家也不是那等要媳婦一天到晚在婆婆身邊立規矩的人家,用沈氏的話說,日子是夫妻倆一起過的,又不是媳婦婆婆一起過的,所以,只要小夫妻過得好,沈氏就很滿意。
何子衿笑道,“是啊,別看阿幸坐著月子,每天都是親自安排阿冽的飯食,就晚上那夜宵,十天不帶重樣兒的。”
沈氏抿嘴笑,“阿冽也知道心疼媳婦,這坐月子,我還說呢,阿幸既要帶孩子還要養身子,另給阿冽安排個屋子才是,也不曉得怎麼這般好,阿冽就在他們屋那小炕上睡。”
何子衿笑,“娘你別說別人,你當時坐月子,我爹也沒去別個屋睡啊。”
沈氏一樂,說閨女,“倒打趣起你娘來了。”又道,“咱們家的男人,都是拿媳婦當回事兒的。不似有些人家,娶的媳婦不似媳婦,倒似娶回個老媽子一般。”
何子衿道,“這人家跟人家也不一樣,要我說,既娶進門兒來,拿媳婦當自家人一樣,這就是了。”
“哪就個個似咱家這般厚道的。”沈氏哪怕剛嫁進何家時,婆婆不大待見她,其實何老娘也就是那張嘴說些指桑罵槐的話,或是藏些吃的只給兒子吃不給媳婦吃啥的,沒別個毛病。且,後來,這些毛病都給她閨女治好了。再加上沈氏自己開鋪子自己賺私房,後來生了長子,家裡日子慢慢過起來,婆媳關係就很不錯了。如今更是融洽,再者,沈氏自己不是刻薄性子,平生最看不上那些刻薄媳婦的人家,沈氏剛想說啥,就有街坊過來說話,來的倒也不是別個,就是西鄰鄭老爺家的鄭太太和鄭家大奶奶。
鄭家婆媳過來不為別個,過來給送粥的。鄭太太年過五旬了,頭髮梳的油光光的腦後一個圓髻,圓臉,黑眉大眼,只是唇畔兩道深深的法令紋帶出幾分精明大家。鄭太太笑道,“照著你家老太太書上寫的,我這媳婦試著做了做,不曉得是不是這個味兒,妹妹嘗嘗,要是有哪裡要改的,還得妹妹指點著我些。”鄭太太其實是想請何老娘幫著試粥的,不過,今天何老娘不在家,去三姑娘家了,還說要去找江老太太說話,中午飯不回來吃。所以,鄭太太來得不巧,只得退則求其次請沈氏幫著嘗粥了。
何子衿近來事忙,笑道,“我也不曉得,原來鄭大爺與阿冽是同科。”
鄭太太笑道,“是啊,也是天緣湊巧,上回倆人就一起下場,哎,都時運不濟來著。先時也沒聽你家老太太說起這及第粥來,哎,要早知有這神粥,我一早就叫我家媳婦給大郎做來吃了!”見著何子衿很是歡喜道,“大姑奶奶也幫著嘗嘗,聽你家老太太說,這粥你燒的最是地道。”
沈氏已命丫環去取了碗筷來,笑道,“嫂子給我送粥,今兒中午不許走了,咱們也沒什麼好的,無非就是些家常便飯。”
鄭太太道,“要是往時,妹妹不說我也不走的,眼下不成,家裡大郎這眼瞅著要秋闈,我得老太太這神書得了晚了,還有不少東西得預備,別個不說,一人一身大紅衣裳得有的。現扯的紅布,也得做呀。”見丫環拿來碗筷,鄭大奶奶過去幫著分粥,一人一碗足足有餘。
何子衿嘗了兩口,道,“有些腥,這粥滾的時候略加些胡椒粉,再切些香菜末一拌,就成了。”
鄭太太道,“胡椒粉藥鋪子就有,香菜末這時節可哪裡尋去?”
沈氏乾脆道,“要是嫂子不嫌棄,我這裡倒是有,送嫂子一些就是了。”
鄭太太笑,“這是火中送炭,哪裡有嫌棄一說來著。”
沈氏命丫環掐些香菜,連帶些青菜、香蕈,一併裝在籃里,還說,“嫂子用完,只管打發人過來。”
鄭太太笑應,知道這粥的改進方法,便帶著兒媳婦回家去了。
沈氏道,“我吃著,不如你做的好吃。”
何子衿道,“這及第粥,其實就是先把粥煮好,再放肉丸、豬肝片、腸粉一滾,出鍋里放些胡椒粉,香菜末、蔥薑絲罷了。把粥煮到水米交融,柔膩如一,肉丸、豬肝片、腸粉都要提前或煮或氽或滷的,我看鄭大奶奶那低眉順眼的模樣,鄭太太又似個厲害的,要說鄭大奶奶這粥不好,鄭太太回去豈有不發作的。再者,各人有各人的手藝,哪裡就都一樣了。”
沈氏連忙道,“你是好心,可別做了壞事,你哪裡曉得,鄭太太為著她家老大這功名,都要瘋魔了。上科鄭大郎落榜,鄭太太出去卜卦,也不知是哪裡卜來的邪卦,說是鄭大奶奶八字克文昌,鄭太太可不就給鄭大爺納了個旺文昌的二房麼。她家大奶奶,剛進門兒時極溫柔嫻靜的人,如今叫她搓磨的,都要成木頭了。今年這一年,因是要秋闈,一年不允朱大奶奶近朱大郎的身,你說,這不是有毛病麼。”
何子衿轉眸一想,悄與她娘道,“娘你同鄭太太說,既是要旺鄭大爺,這粥自然得那最旺鄭大爺的姨娘來煮才靈呢。”
沈氏道,“原本人家的家事,不當咱們管。只是我委實瞧不上鄭太太這搓磨媳婦的樣兒,就與她說一說。”
何子衿道,“娘,咱家還有沒有祖母的書,眼瞅秋闈近了,我也拿幾本去送人。”
沈氏道,“還有五六套,得留下兩套,不然你祖母做人情時沒有,要不高興的。”給閨女三套。
何子衿打發人送了周通判太太一套,周通判家三子也要下場秋闈的,又送了田太太一套,田太太家長孫要下場。另一套,何子衿就收自己那裡了。
周太太也過來問這及第粥的做法了,周太太是個慡俐人,帶著廚娘來的,道,“我白天過來,你不在家,就晚上來了。這是我家廚娘,快與我說一說,這及第粥怎麼做,她做了兩回,腥的要命。我家老三說,一聞那味兒就要厥過去了,哪裡還能及第。他聽阿冽說過,說那及第粥好吃的了不得,絕不是這個味兒,說我家裡做得不地。”阿冽與周三郎同在北昌府,年紀較周三郎小上幾歲,關係還不錯。
何子衿乾脆讓丸子帶了那廚娘到廚下去學,何子衿與周太太道,“也是我兄弟下場,我想起這及第粥的事兒來。靈不靈驗的,就是這麼個意思,討個吉利。”
“都是這樣,我一向不拜神佛的人,為著三郎這秋闈,跟我婆婆把這大小寺廟都拜遍了。我婆婆三個月前就開始吃齋了,每天早中晚給菩薩上三柱清香。”周太太道,“要不是看那小子讀書不算笨,乾脆就跟他哥哥一般,捐個官兒算了,雖不是正經科班出身,一樣也能弄個實缺。”當然,這種捐來的實缺,跟正經三榜進士,那絕對是不一樣的。
何子衿道,“他們入場那天,我要回娘家給阿冽做及第粥的,乾脆讓你家三郎去我家吃吧。”
周太太是個乾脆人,道,“這也好,這各家手藝不一樣,我家廚娘就是學了,怕一時也練不好的。眼瞅就要入場的日子,我就不與你客氣了。”
“客氣什麼。”說著,何子衿還令丫環取出個金光閃閃一寸大小的金符來,上頭穿了孔,系了紅繩,何子衿道,“這是我在三清面前求的金符,加持運勢的。”
周太太又謝過何子衿,眼下只要是家裡有考生的,都是一片忙碌場景,周家亦是如此,周太太把這符拿回家,就讓兒子戴脖子裡,周三郎道,“祖母給我求的符,沒有十個也有八個,要個個兒得戴,得戴多少啊。這不是去做文章,而是去比誰戴的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