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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冽也說,“阿曦這孩子,是有情有義。”還寫了一本書那麼厚的信託他給阿珍帶去呢。
一家三口帶著親戚家人無限的牽掛與關切,就此離別北昌府,遠至帝都城。
當然,這是憂傷的寫法,還有一種歡快的寫法是,俊哥兒穿上一身絳紅的袍子,頭戴金絲冠,腳踏羊皮軟靴,騎高頭大馬,一幅得意又神氣的模樣,跟大家揮手,“大家都回吧,有我呢,包管一路太平。興哥兒,家裡就交給你啦!”
說真的,看到俊哥兒這般,多少送別的人都沒了離別傷感。
送走阿冽一家子,三家人一道去了何家。
何老娘心情十分低落,心下不舍孫子和重孫,一個勁兒的念叨,“誒,當官兒有什麼好啊,說走就走了。哪兒有一家人在一處好啊,這麼天南海北的,什麼時候才能相見哪。”
江老太太勸道,“親家啊,這做官兒不都這樣麼。親家這樣的福氣,我們羨慕還羨慕不來哪。說來,我倒是不怕孫子遠走去做官,可你看,阿仁這小子,硬不是念書的材料。我這輩子,就得多活幾年等著大寶了。”
江太太也說,“可不是麼,老太太,您瞧瞧,不說咱們老家,就是在這北昌府,有幾個老人家如您老人家這般,兒孫兩代都中翰林不說,孫女婿都是翰林,我看,俊哥兒興哥兒都是上進的好孩子,以後您老人家還不得子孫四翰林哪。這樣的榮耀,說起來,誰不羨慕。我做夢都想著哪。”
何老娘一想,這倒是,自家兒孫有出息才能有這離別呢,要擱那些沒本事啃老的,怕是打都打不出去。何老娘給人一羨慕,這心情便好了不少,嘆道,“這去了帝都,離得千里萬里的,有什麼事也幫不到孩子了。”說著,又開始嘆氣。
何子衿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的,親舅舅家、親岳家,都在帝都。你看我姑丈做官也不一樣麼,今兒在南,明兒在北的。做官都這樣,說來,翼表兄也在翰林,阿冽也說過的呀。”阿冽成親那年,馮翼正趕上春闈,他那年進的庶吉士,之後留任翰林院,如今也在翰林,待阿冽入了翰林,可以與馮翼做同事。
“是啊。”想一想,帝都一堆親戚,她老人家也就漸漸的放下心來。
大家說一回話,便紛紛告辭了。
主要是,各有各的忙,如阿念、何恭,下午都要去衙門,何恭那裡還好,杜提學一向寬和,阿念那裡不同,同知衙門隸屬知府衙門,柳知府抓權抓的緊,阿念這齣來送妻弟都是特意同柳知府請的假。柳知府話里自然是,“江同知只管去就是。”心下到底熨帖江同知明曉恭敬,還親自給阿念寫個假條,吩咐手下書吏一聲,“不必記錄。”仿佛給人天大恩情。其實,官場中是有這規矩,官員請假,一般是要記錄的,可那是指長期請假,像這種一天半天的,誰還記啊。柳知府就有這樣的小聰明,他覺著不記你這半天假,給你個全勤,就是給你天大人情了。
相對來講,杜提學就隨和的多,也不會說什麼不記錄的話,直接就同何恭說了,“令子這一去帝都,再見就得好幾年了,眼下也沒什麼要緊事,你把手底下的事安排好,別的上頭,自己掂掇著就成。”要不是家裡年齡相當的孫女都定了親事,杜提學還挺願意同何家做一門姻親呢。
杜提學寬和,何恭對差使也從來都是盡心的性子,不然,杜提學也不是傻瓜。
翁婿二人去當差,阿曄重陽大寶二郎二寶他們也要各上各學,阿曦也得去上學,就是何子衿、三姑娘等人,也各有各事。於是,就各回各家吃的飯。
因著阿燦表弟去帝都之事,阿曦很傷心了一陣,下午放學親自去祖父那裡接雙胞胎,還同朝雲祖父說了一回阿燦表弟的事,阿曦道,“我真捨不得表弟走,表弟多好啊,特別聽我話,我還想等他大了,教他讀收寫字呢。哎,真捨不得表弟走,表弟一走,我手下就少了一個聽話的。”阿曦一向自詡為弟弟們的領導人。
朝雲師傅笑,“你先把雙胞胎調理好。”
阿曦道,“我早把他們教好了,雙胞胎在我跟前兒聽話的不行。”
朝雲師傅道,“你得以德服人,不能總動手。”
阿曦很認真道,“我也跟他們講過理,他們哪裡懂,現在還聽不懂話。不聽說,給一巴掌就知道錯了。”
朝雲師傅:……
因著阿燦表弟去了帝都,阿曦晚上要求雙胞胎跟她一起睡,她要看著弟弟們睡覺,何子衿道,“現在弟弟們還小呢,待大些,再讓他們跟你一道。”
阿曦道,“我這裡晚上有春雨姐姐值夜,我睡覺又很老實,肯定能照顧好雙胞胎的。”
阿曦很樂意帶著弟弟們睡覺,只是她這提議,險沒把雙胞胎嚇死,雙胞胎躲爹娘床上死活不肯下來,堅決不跟姐姐一道睡。把阿曦氣地,又想念了一回阿燦表弟的好。第二天還去外祖家裡說,“昨天晚上我夢到阿燦表弟了,阿燦表弟最好了。”把外祖母、曾外祖母感動的,傍晚給她做許多好吃的,阿曦還順道在外祖家歇了一宿。
何子衿在準備給田巡撫的壽禮,自從柳知府來了北昌府,這各家都不敢做大壽了。以往上峰壽宴或是同僚壽宴,大家都是有例可依的。用何子衿的話來說,官場尚還清明,並不必大肆送禮,只是尋常的人情往來。但這個柳知府夫妻啊,柳太太出身聖人家族愛裝腔作勢,倒能理解。可你柳知府明明出身公府豪族,你這作派,便是尋常寒門也沒這樣的啊。
是的,去歲柳知府做壽,明言說了不收禮,大家過去,一人一杯清茶。
柳知府如此,不說別人,阿念就沒做生日,今年子衿姐姐的生辰,也就自家人一道吃頓壽麵,外頭官場同僚,一個沒驚動。
如今這田巡撫壽辰,壽禮如何備,這是個問題。
何子衿同阿念商量,阿念道,“田巡撫現在並沒什麼話出來,就照以前的例預備。倘這回再叫柳知府壓一頭,田巡撫這面子可就不大好看了。”
何子衿笑,“幸而咱們官兒小,隨大溜就成。就不曉得其他人如何了。”
阿念道,“別的其他人倒不要緊,主要是看李參政。”
“李參政也沒聽說如何,就是歐陽夫人性子慡俐了些,卻也沒有為難過誰。”
阿念問,“李夫人同柳太太的娘家不是同鄉嗎?她們現在還不大親近?”
“一直不大親近。”何子衿把禮單壓在桌間,端起茶呷一口,道,“兩位太太的性子就截然不同,李夫人一向衣飾華貴,生活上亦頗是考究,她家兩個孫女都在女學念書。柳太太不一樣,柳太太祟尚簡樸,哎,一件衣裙都不知道是哪年的料子,鬧得許多太太去柳太太那裡說話,還得尋幾件舊衣裙來換上。”
阿念聽的有趣,問,“那倘是既有李夫人,又有柳太太的場合,女眷們要如何穿戴?”
何子衿道,“有親柳太太的自然就穿得簡樸。親李夫人的,就穿得華麗些。”
阿念問,“姐姐你都是怎麼穿的?”
“我都是按平常來,就是到柳太太那裡,我也是按平常來。平常我穿的也不華麗,哪裡就單用穿舊衣,這也忒馬屁精了。”何子衿說著道,“說來,周太太也是如此。最馬屁精的是鹽課王提司太太,誰不曉得最肥的差使就是鹽課司,是人就得吃鹽,這北昌府除了百姓,還有北靖關十萬官兵啊,這些鹽,都得經鹽課司,王家富的都能流油。結果怎麼著,自從柳家來了北昌府,王太太里里外外的就學著柳太太的作派,王家這般有錢,以往王太太出門,哪次不是渾身綾羅,現在都是穿舊衫。也不曉得,柳家與王家這是怎麼回事。要說王提司的鹽課司的職位,其實與柳知府同階,便是咱家與周家這樣品階略遜於柳知府這五品官兒的,也沒有這般諂媚啊。他們兩家這裡頭,定是有事兒。”
何子衿道,“你同知也要兼管鹽政的,你可得留心,現在這鹽價一天比一天貴,虧得咱家還不算窮。我看,倘是貧寒人家,真要吃不起鹽了。”
阿念笑,“姐姐放心,我心下有數。”
待何子衿把田巡撫的生辰禮備好,田巡撫的壽辰也就到了。
這樣的場合,只要有媳婦夠品階的,必是夫妻二人一道參加。奉上禮單之後,阿念去了官客那邊兒,何子衿則帶著丫環去了招待堂客的花園子。
因阿念在北昌府算不得什麼高官,何子衿去的就早,先賀過壽,眼下她來的早,還能有個座兒,便在田夫人下首陪著說話。田夫人見何子衿一襲紫底挑金的亮色長裙,鬢間是雀頭垂珠釵,這套首飾十分華貴,就那垂下的珠子,最大一珠都有蓮子大小了。耳際亦是赤金垂珠墜子,指腕間亦是金嵌珠的戒子鐲子,可見是一套首飾。這首飾,在誥命堆兒里也頗能拿得出手了,尤其田夫人以往未見何子衿戴過,可見是為著她家的壽宴特意莊重打扮了的。這就讓田夫人高興,自從那該死的柳家來了北昌府,真是沒個樣子,堂堂誥命,總穿得破衣爛衫。當然,這破衣爛衫亦是誇張的話,但,哪家太太出門不是往鮮亮端莊裡打扮,誰家就真的連新衣衫都置不起了。叫田夫人說,這姓孔的就是個裝。更讓田夫人鬱悶的是,還有人拍著馬屁學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