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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何恭因喝了蛇羹,沈氏讓他刷了三回牙,才允他親近。何恭抱怨,“牙都要刷掉了,有你這樣兒對待你相公的?”
沈氏眉眼彎彎的湊近了他,“我瞅瞅,掉沒掉?”沈氏也是快三十的人了,因受臭美閨女的影響,平日裡很注意保養,一張芙蓉面仍是細緻水潤,她生的好,性子卻從不輕浮,眼裡心裡只何恭一個的。何恭這人性子又好,故此,老夫老妻的,還好的跟一人似的。
何恭一把將妻子抱住,兩人頗是一番笑鬧,恩愛自不需多提。
第二日,李氏過來說話兒,杜氏這好歹埋了,李氏是長輩,看著主持了喪儀便是,倒是康姐兒做妹妹的,杜氏到底是長嫂,倒不必守孝,身上也換了素淨顏色。
康姐兒是常來的,打發康姐兒去花房找何子衿玩兒,李氏臉上都憔悴了,與沈氏道,“總算發送了那個,我也能喘口氣兒了。”
沈氏倒盞茶給她,安慰李氏,“你自己且保重些吧,也別忒實誠了。為著個這個,也值當把自個兒累成這樣。”
李氏呷口茶,“總是一家子的臉面,不看她,也得看著湯哥兒,還有幾個孩子的面子。”
李氏心地從來不差,她雖是做人填房的,卻素來極守本分,服侍何忻用心,故此,何忻待李氏也多了幾分敬重。李氏笑,“我來是問問,子衿今年養了幾盆jú花?就是那綠色兒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叫她來問問就是。”沈氏笑,“怎麼,你又要照顧她生意?”物以稀為貴,當初是沈素不知從哪兒弄了兩小株綠jú的苗兒,何子衿自己細細的養著,養了這些年,何子衿頗是養出經驗來,初時一盆兩盆的,每到重陽前,就叫小福子拿到集市上去賣。後來扦插分盆,養的多了幾盆,反正綠色兒jú花是個稀罕物,何恭拿兩盆送許舉人,許舉人寶貝的很。有一年李氏見了,一下子買了六盆,說是打點讀書人很好用。這一二年,只要何子衿養出綠jú來,除了何恭照舊拿去送兩盆給許舉人,李氏總要買幾盆的,這算是固定客戶了。
李氏笑,“子衿養花兒的手藝,我們老爺也要贊一贊的。這也不是我照顧子衿的生意,一樣的花兒,我在子衿這兒買便宜的多,倘是在州府花市,這綠jú可是稀罕物兒,要多花費銀錢的。”
沈氏也知道物以稀為貴的道理,只是,她覺著稀奇,“州府花市那樣大,要什麼不是堆山填海的,難不成這個還是稀奇?”
“這也不一樣,聽我們老爺說,尋常這綠jú,說是綠色兒,其實多是黃中帶綠或是白中帶綠的,還有一種,開始是綠色兒,開後慢慢就褪了。去歲我自子衿這裡拿的幾盆也是去送人,有一位大人很是喜悅,說這青綠色調就難得,更難得的是一直是青綠的顏色,晶瑩欲滴,算是上品了。這樣的品相,必是不多見的,不然,那位大人何以欣喜至此。”李氏有自何忻那兒聽來的見識,也有自己的揣測,她道,“今年可得再叫我選幾盆。還有一事,我們老爺說,看子衿這養花兒的水準不同一般,九月初州府有斗jú會,問子衿要不要去,她要去的話,我們老爺給她弄一張帖子。她既有這侍花弄糙的本事,很該去長長見識。”
何子衿在外聽到了,帶著康姐兒進來,她樂意去的不行。
沈氏笑嗔,“看你這說風就是雨的,哪兒這樣容易,一聽這名兒,就是人行家去的地方,你那三五盆的花兒,成麼?”
何子衿素來自信的緊,道,“我這花兒養的是不多,可一盆一盆的都是精品。李伯娘都能拿去走禮,可見不是見不得人,咱們這兒離州府也不遠,娘就是信不過我,也得信得過忻大伯的眼光不是,如今忻大伯想提攜我,就讓我去開開眼界也好啊。”
沈氏道,“不成不成,你才多大,州府那樣老遠,我再不放心的。”
李氏笑,“一應不用你擔憂,叫子衿帶上花兒,我家常有車馬來往州府,咱們又不是外處,照顧她個小姑娘還顧不來麼。”
沈氏拿孩子寶貝,還在猶豫,何子衿已快嘴的把事兒應下來了,道,“李大娘,那就麻煩你了。我一個去,我娘恐怕不放心,到時我得多帶兩人,可還方便?”
李氏笑,“這有何妨。”
待李氏帶閨女告辭,沈氏才黑著臉訓她,“你膽子越發大了!”
何子衿笑嘻嘻地給她娘捏肩捶背的巴結她娘,道,“忻族伯和李大娘因杜氏那事兒心裡過意不去,這才給咱家個好處。她都說出來了,咱們要是不接,她豈不多想。”
沈氏自然瞧出李氏的心意,只是閨女這般小小年紀,也不知哪兒來的這諸多心眼兒,嗔,“就你精。”
“我這都是像娘你啊。”何子衿拍馬屁。
沈氏一指戳她眉心,“家裡哪有閒人跟你去呢?要不,叫你爹陪你一道去。”
“不用,我爹又不懂花糙的事,到時叫三姐姐與我做伴兒,再叫阿山哥跟我們一道,就齊全了。”何子衿早心有腹稿,她爹太好脾氣,出去與人打交道什麼的不如沈山靈便機敏。
沈氏一千個不放心,“你三姐姐也小呢,還是我跟你去吧。”
“不用不用,家裡上有老下有小,何況過了中秋就是重陽,我爹還得去芙蓉縣馮姑丈家走動,就是咱們縣裡,族人親戚,還有我爹的朋友家,咱們去別人家,別人也得來咱家,家裡得有人待賓接客,也離不得我爹。祖母這幾年都不管事兒了,這大節下的,也離不得娘你呢。李大娘特意來說斗jú會的事兒,想必是都安排好了的,我們帶著花兒去就是了。”何子衿心裡有數,道,“娘你只管放心,去也不過三五日,待看完花兒我們就回來。”
沈氏終於給閨女說服,就聽寶貝閨女又道,“到時娘你多給我幾兩銀子零用就成。”
沈氏似笑非笑,“你不是攢了不少私房麼,難道不夠使?”
做了十一年母女,何子衿對她娘非常了解,一瞧她娘的神色她就覺著她娘似意有所指哪。何子衿細思量,難不成她娘知道她收買沈山與三姑娘單獨去見陳姑太的事兒了?
何子衿又偷瞧她娘一眼,她娘也正瞧她,就聽她娘問,“鬼鬼祟祟的看我做什麼?”
何子衿立刻不鬼祟了,嘴巴卻是比蚌殼都緊三分,道,“真箇冤死,我哪裡有鬼祟啊。”她想著,興許是她娘詐她呢。於是,何子衿決定,打死也不說。
沈氏硬給氣笑,自床頭小柜子里拿出個棗紅木的匣子,從匣子裡取出何子衿的荷包丟給她。何子衿接過覺著沉甸甸,一瞧,裡面正是她的私房。何子衿賠笑,“阿山哥對娘你可真忠心,這麼快就把我給賣了。”
沈氏瞪她,“走吧走吧,看你這jian相就來火。”
何子衿湊近她娘,拼命眨著自己的一雙桃花眼,問,“jian麼jian麼jian麼jian麼?”
沈氏又氣又笑,給她屁股兩巴掌,何子衿趕緊揣著私房跑了。晚上沈氏將事情同何恭說了,何恭道,“忻族兄想的也忒多了。”
沈氏道,“誰說不是,你我都知道忻族兄的為人,就是杜氏的事兒,也怪不到他做公公的頭上。唉,我雖惱火,如今杜氏埋都埋了,一死百事消,這事兒便罷了。只是,李大嫂子親自來說,倘不應,倒叫族兄和大嫂子多心,何況我瞧子衿那模樣是極想去的,我便應了。反正還有大半個月呢,大嫂子說都備好了,到時叫子衿帶著花兒去就成。我想著,叫三丫頭陪著她,再叫阿山跟著,餘下族兄定要安排人,咱們若拖家帶口的弄許多人,也不便宜。你說呢?”
何恭想了想,終是不放心,“三丫頭也是個孩子呢。”
“我倒是想跟子衿一道去,她說那會兒正趕著重陽,怕家裡離不得我。母親年紀也大了,節下事多,這也有理。”沈氏笑,“我想,這倒也無妨,大嫂子主動來提及此事,定是樣樣安排妥當的。三丫頭雖不大,人卻機伶。阿山打理鋪子這些年,大不了,再叫他媳婦一道同去,他媳婦也是個老成的。咱們子衿也不是那等呆貨。她長這麼大,還沒去過州府,這回就當叫她去開開眼界吧。”
何恭點頭,“到時多給她幾兩銀子放身上,窮家富路,這也得好幾天呢。”
“好。”
既然爹娘都沒意見,三姑娘也樂意同子衿一道去州府,她年紀不大,自然想去州府開開眼界,見見世面。何老娘聽說也沒說啥,就是對何子衿的養花技能表示了懷疑,道,“你成麼?你那三五盆花兒,在咱們縣裡糊弄糊弄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倒罷了,別去了賣不出去,丟臉。”
何子衿聽這喪氣話道,“別人家孩子出門,誰不是說幾句好聽的,就祖母,您可是我親祖母,說這泄氣話。到時我賣了大價錢,您甭想我分你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