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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太太亦道,“是啊,生的可真好。”只要這孩子不是女婿的骨血,江太太也不是吝讚美兩句滴。
江念並不去接江財主的玉墜,反是轉頭瞧何子衿,何子衿一手抹著淚,一面替江念接了,道,“你要說,謝謝江祖父。”
江念說了一句。
江大奶奶素來嘴快,笑問,“子衿丫頭怎麼哭了?”
何子衿道,“我舅沉冤得雪,我是替我舅高興的。”其實她主要是被江念給心酸的。
江大奶奶咯咯一笑,她本就是個大嗓門兒,如今一笑,聲音更是高八度,道,“不但是你,我都想哭一哭了。你不知道剛剛把我嚇的,咱們兩家這樣好,我也知道妹夫不是這樣的人。可又擔心他是受了什麼人的騙,還有你舅媽,都傻了。他們夫妻情分好,更禁不得這樣的事,你沒你舅媽後來也高興的哭了麼。”
江大奶奶素來口無遮攔,江氏在裡屋給丈夫上藥,又不是聾子,隔窗說一句,“嫂子少說幾句吧,當著孩子們呢。”
江大奶奶一吐舌頭,訕訕一笑。不知沈素在裡面與江氏說了什麼,屋裡亦傳出江氏淺淺的笑聲。江大奶奶一笑,知道小夫妻已無事,便服侍著婆婆回家去了。
江念不是她舅的兒子,有這個大前提,非但江家人恢復了寬和,就是沈家人也對江念多了幾分憐意。沈母還特意去廚下做了個蒸蛋給江念吃,連江仁都訕訕的同何子衿道,“這小子是長得與姑丈不像。”
何子衿簡直好笑,問江仁,“這又不像了?”
“不像!半點兒不像!”江仁見何子衿沒生他的氣,笑嘻嘻的正要多同何子衿說幾句話,江念拉一拉何子衿的袖子,舀了一勺子蒸蛋給何子衿,說,“子衿姐姐,吃。”
何子衿張嘴吃了,笑著揉揉江念的頭,“真乖,你吃吧。”
“一起吃。”興許是先時與何子衿分食過綠豆糕的緣故,他一定要跟何子衿你一勺我一勺的才吃得下飯。江仁生了一天的氣,也餓了,自己拿個肉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孩子們午飯沒吃好,如今都要在吃一點,何況大人們午飯根本沒吃,還是沈瑞機伶,中午有幾樣菜就放在蒸屜上,還是溫熱的。此際大家心情放鬆,肚皮空空,沈瑞便將飯菜擺開,一家子團團圍坐,一併將肚子填飽。
何子衿以為此事便這樣了結了,江念與沈素無血緣關係,江氏看江念也挺和氣,既然她舅是受故人相托,想來是要收養江念的。不想,第二日江念卻是隨他們上的車。
沈氏沉著臉帶著何子衿與江念坐車上,何恭在外同沈素說了會兒話,一時,何恭同岳家人告辭,坐在駕轅處,帶著老婆孩子回家去也。
車廂里沈氏的臉色實在不大好,江念話很少,而且,他除了親近沈素些,對與沈素相貌神似的沈氏並不親近,倒是很親近何子衿。這會兒就小小的倚在何子衿身邊,因路遠時長,路上並不平坦,車廂一晃一晃的,江念忽地整個小小身子一歪,就倒在了何子衿身上。何子衿見他是睡著了,便將腿放平,抱了江念在懷裡好讓他繼續睡,一面去瞅她娘。她娘盯著江念瞅了一陣,良久長長的嘆口氣,何子衿問她娘,“娘,你怎麼了?”
她娘道,“沒事。”
“以後阿念就在咱家了麼?”
她娘一聲長嘆,算是默認。
何子衿小聲勸她娘,“阿念這么小,就算有什麼事,也不該算到他頭上。娘,你說是不是?”
她娘道,“你知道什麼。”
“什麼也不知道。可只要阿念的父母沒做過對不住咱家的事,又是舅舅托給娘跟爹爹的,咱們就該好好待他。他還小呢。”何子衿十分喜歡小孩兒,她雖然有些聖母病,但也分得清輕重。她並不是說要以德報怨,只是,哪怕她不知道江念有啥不好說的身世,可是,只要江念與沈何兩家無礙,何妨好生待他呢?另外,何子衿也腦補了一番江念是不是有啥恩怨情仇的狗血身世,譬如某國王子,譬如某家世子,譬如某宮少主……但,腦補歸腦補,何子衿腦補的時候好歹沒把腦子補丟,她家與她舅家八輩兒貧窮,往縱向算,祖上不要說沒有一個做官的,甚至連富戶都算不上;往橫向數,沈何兩個小家族裡功名最高就是她舅的舉人了。能與她舅交情深到可托子嗣的的人……江念人雖生得好,來時穿戴只一般,當然,衣裳是隨時可以替換的,但在吃食口味兒上是騙不得人的。江念吃個蒸雞蛋就很高興,他連綠豆糕都不知道是什麼,可見江念以前過的日子的確普通,甚至,興許還不如何家。所以,何子衿推斷,江念不可能有什麼太了不得的出身。還是那句話,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交際圈子,何沈兩家雖衣食不愁,到底還是底層人物。能與沈素有這種託孤交情的人,不大可能是富貴中人。
到家後,沈氏就讓何子衿帶著江念回屋了,也不知沈氏與何恭怎樣與何老娘解釋的,何老娘對江念的到來竟然沒半分異義。後來何子衿才知道,她舅中了舉人,名下就可以有百畝田不用交稅的,沈家一共也沒有一百畝田地,沈氏便將一些免稅田畝算到了何家頭上。如此一年都能省個幾十兩的。若用這些錢養江念,那是綽綽有餘。
不過,何老娘也並不只是看在這些免稅田地的面子上才同意收留江念的。她老人家其實別有理由,何老娘私下問何子衿好幾次,“是不是那孩子當面兒就叫你舅爹爹了?”何老娘懷疑江念就是沈素的私生子,尤其聽說江念已入了沈家戶籍,改名叫沈念後。
何子衿無語,她都跟何老娘說好幾次了,道,“祖母,你別多想,真的不是。都滴血驗親過的。”這個時候,何子衿反倒很信任滴血驗親的事了。
何老娘顯然十分自信自己推斷更勝滴血驗親啥的,她將嘴一撇,低聲道,“以往瞧著阿素是個老實人,不想也不大老實。男人哪,像你爹這樣的真是百里無一。”哪怕沈素考出了舉人來,在斷定沈念是沈素的私生子後,何老娘在品性上顯然更欣賞自己的兒子。何老娘對何子衿道,“好好待阿念,這孩子也不容易。咱家不是外處,你舅又要去帝都準備春闈,就讓阿念在咱家吧。”她雖看不上沈素“私生子”事件,對沈素的人品也頗有微辭,不過,如今沈素已是舉人老爺,家裡也沾上了沈素的光,為了能與沈素更親近些,勢利眼的何老娘是不介意幫沈素養個“私生子”啥的。
何老娘一旦認定一件事,那是憑你說破嘴皮子也難以扭轉過她的看法的。何老娘認定了沈念是沈素的私生子,那麼,在何老娘心裡,沈念一定是沈素的私生子。雖然何老娘向來看不上男人納小,更不大看得上沈念這私生子的身份,但鑑於沈念有個“舉人爹”沈素,何老娘也便睜隻眼閉隻眼同意沈念在何家住下了。
沈念住在何家,何老娘都不說啥,只是,沈氏似是實在不喜沈念,何恭沒少私下勸一勸妻子,好在沈氏本身不是刻薄人,臉色雖難看,也不至於真去為難一個孩子。
沈念是個很乖的小孩兒,他吃飯穿衣洗臉都會自己干,只是話不多,再加上他生得好相貌,連何老娘也挺喜歡他,當然,肯定是不能跟何冽比的。
這些都沒啥,哪怕沈念來了何家,他似乎也沒啥不適應的。就是一樣,超級粘何子衿,而且是那種一步不肯離開的粘。前三天,兩人吃飯都要吃同一碗飯,何子衿去茅廁沈念都要跟,何子衿蹲坑,他就蹲何子衿面前守著,也不嫌臭。相對的,他也一步不許何子衿離開他,他是吃喝拉撒的跟何子衿在一起。噓噓嗯嗯的帶著何子衿,跟以前沈玄似的。不同的是,沈念會自己脫褲子擦屁屁,不必何子衿親力親為。不過,何子衿趁機瞧了一回沈念的小jj,確定這漂亮小子的確是男娃。
因沈念粘何子衿到寸步不離的份兒上,沈氏想著沈念約是初到何家不安,便令何子衿帶著他睡幾天,反正都是小孩兒,一個七歲,一個五歲。不然,沈氏也發愁在哪裡安置沈念。何老娘年紀大了,何冽是要跟著他們夫妻睡的,能把沈念安排在哪兒呢?除非是余嬤嬤來帶,可余嬤嬤也不年輕了,平日裡還要服侍何老娘。如今這般沈念不離何子衿片刻,便叫這兩個孩暫時在一屋休息,令翠兒一併照看就是。
沈念非但吃飯睡覺的同何子衿在一起,連何子衿去學裡上課他也要跟,若不要他,他也不鬧,只是在家便不吃不喝不說不動,兩隻眼睛瞧著門口,一瞧就是大半日,誰勸都沒用。何老娘瞧沈念這樣都膽小,只得叫何子衿把沈念一併帶去上學。何老娘說的好,“阿念並不淘氣,讓他跟你一併坐著就行。”
於是,何子衿只得帶了沈念一起上學。
因沈念生得出眾,陳家姐妹初時還要逗一逗他的,只是沈念除了何子衿神人不理,這般久了,陳家姐妹亦覺無趣,也就不理沈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