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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婆子正忙著燒晚飯,因何恭回了家,要添兩個好菜的。何子衿道,“嬤嬤只管燒飯,我跟表姐自己擠汁子就好。”
周嬤嬤把擠果汁的家什搬出來,叮囑一句,道,“表姑娘瞧著大姑娘些,她還小。”就自去忙了。
三姑娘點頭,兩人先把這東西洗了一遍,又一道剝出許多石榴籽,待榨出汁來,何子衿先用木勺舀了兩小碗,說,“表姐,咱們先嘗嘗。”
三姑娘猶豫道,“榨了這許多石榴汁,姑祖母或者不喜,咱們要不要先拿一些給表叔表嬸喝?”有東西,總要長輩先吃才好。譬如何老娘給她的這石榴,就是表嬸學氏挑了最好的放到何老娘屋裡的。三姑娘先時的教育有些缺失,但,舉一反三的本事是極厲害的。何況,何老娘覺著石榴晦氣自己不吃才給她的,可瞧著表叔表嬸並不如此,不然也不能允准表妹過來跟她榨石榴汁。
何子衿眨眨眼,“沒事兒,廚下燒菜,也是廚子先嘗一嘗寡淡的啊。”她眼睛一瞟,正瞧見周婆子夾了塊羊肉擱嘴裡,周小子嘟囔一句,“有點兒淡。”招呼何子衿,“大姑娘也來嘗嘗。”
“嬤嬤嘗就行了,不然等我嘗上癮來,把一鍋肉都吃光可咋辦?”
周婆子笑,“那就撐破姑娘的肚皮啦。”
三姑娘忍笑,何子衿分明是笑周婆子偷吃,偏生周婆子聽不出來。何子衿道,“嬤嬤,這石榴汁也給你留一碗,你記得喝。餘下的我倒這銅壺裡,用開水燙了,到時吃飯時記得拿上去。”周婆子不僅碎嘴,也饞嘴,與其走後偷喝,還不如直接給周婆子留一份。
周婆子果然高興,覺著大姑娘不愧是她的小知音,響亮的應了。
何子衿與三姑娘喝過石榴汁就去玩兒了。
待用晚飯時,何子衿還請父母一道品嘗她與三姑娘榨出的石榴汁,何恭道,“這法子不錯,天冷了,喝冷的果子汁對腸胃不好,溫一溫再喝,最好不過。”對沈氏道,“你也喝一點,無妨,是溫過的。”
沈氏嘗了嘗,笑,“今年的石榴就是甜。”
何恭問老娘,“娘要不要喝一點,味兒還不賴。”
何老娘撇嘴,不屑,“這有什么喝頭。”
何子衿偏生引逗何老娘,“當然有喝頭了,好喝的了不得,甜的很。先看這顏色,我榨了汁出來後又用細紗過了兩遍,裡頭沒有半點籽渣的,顏色才能這樣澄透,襯了咱家這白瓷碗,倒像一塊兒黃色的琥珀。再聞這香味兒,石榴的香味兒跟別的不一樣,格外濃郁。我覺著,喝一碗石榴汁,整個人都是香的了。”最後,何子衿詠嘆調般的感嘆一句,“實在太好喝了!”
這年頭,物質太有限,何老娘並不是精於享用之人,說來,她石榴是經常吃的,西瓜汁也喝過,卻是沒喝過石榴汁。何老娘上了年歲,本就偏愛甜的東西。故此,聽何子衿這般一說,何老娘喉間不由“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何子衿偷笑,何老娘又不傻,立刻明白這死丫頭是故意拿石榴汁饞她老人家,何老娘在家裡素來女大王一般,她巴唧下嘴,板了臉道,“這麼好喝,給我來一碗。”
“咦,祖母你不是不要吃石榴麼?”
何老娘瞪何子衿,深覺丫頭片子討嫌,話忒多!直接道,“我就要喝石榴汁,怎地?”
何子衿親自倒了一碗端到何老娘跟前,笑,“不怎地,祖母要喝,我親自給您倒。看我多孝順吧,世上還有比我更孝順的孫女嗎?”
何老娘一擺手,“行啦,坐下好好吃飯,怎麼話就沒的完?”端起來喝一口,的確好喝。
何老娘喝著石榴汁,不忘感嘆,“親家太太也是,這把年紀,還吃什麼石榴,想嘗個味兒,榨了汁也一樣的。”
何子衿:老太太這怨念,可不是一般的深重啊。
就聽何老娘對沈氏道,“以後咱家石榴就榨了汁來吃吧。”
沈氏:幸而她閨女解決了石榴一事,不然憑何老娘的脾氣,這果子八月十五都不好上了。
三姑娘:石榴汁這樣好喝,恐怕以後姑祖母不會再把石榴白白的給自己了。
第42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湖啊
何恭既回了家,便繼續各家送節禮。好在何家族人親戚都住的近,就這樣,也免不了幾場酒。節下都忙,不止何恭一個,就是沈氏,除了預備節禮,還有李氏家閨女的抓周禮要去參加。
上次洗三禮,因沈氏不在家,何老娘是去了的。由於她老人家厭惡何忻一把年紀納小的事,既然沈氏在家,她便不去了。何子衿道,“祖母,你就去唄,我聽說中午酒席可豐盛了。”
“家裡又不是沒吃的,我才不去。”何老娘道,“你們去去就回,別在他家吃飯。”
“去了幹嘛不吃飯,我好幾天沒見小康了,正好瞧瞧她。”李氏的閨女不大康健,取名叫何康,也是圖個吉利的意思。
何子衿叫著三姑娘一道去,三姑娘瞧何老娘的意思,何老娘倒沒攔著,道,“你表姐還不大熟,你多照顧她。”又對三姑娘道,“子衿年紀小,沒個穩當,那家兒人多,你嬸子要顧不過來,你看著子衿些。”
兩人皆應了。
何老娘瞧著三姑娘一身何氏少時的大紅裙衣,微黃的頭髮梳成雙鬟,倒也還乾淨,只是太素,一件首飾皆無。這既出門,說起來就是她娘家人,這般素淨,簡直給她老人家丟臉。何老娘吩咐余嬤嬤,“阿敬小時候有兩幅銀鐲子放哪兒了?”
余嬤嬤道,“太太床頭的小柜子里鎖著呢,大姑奶奶小時候的首飾都在裡頭。”
“去拿來。”
一時,余嬤嬤捧來首飾盒,何子衿跑過去瞧,紅漆老榆木的匣子裡,小鐲子小簪子小銀釵小銀環俱全,都是孩子用的。
何老娘挑了一對素麵韭葉鐲遞給三姑娘,“出門,戴這個。”
何子衿笑,“祖母,也給我一對唄。”
何老娘又挑了支微有褪色的淺粉絹花給三姑娘插,並對何子衿的貪財表示無情打擊,“這世上就沒你不想要的。”粉冷酷的將首飾匣子蓋上又上了鎖,交待余嬤嬤,“放柜子里鎖好。”
何子衿嘟下嘴,“不給就不給唄,祖母,你不給,咱們交情還是在的,對不對?板啥臉啊。”
何老娘,“我跟你沒交情。”
不再理吝嗇鬼出身的何老娘,何子衿一拉三姑娘的手,對何老娘道,“我們去了啦。”她們是要跟著何恭沈氏一道去的。
何老娘在後頭喊一句,“叫你娘把阿冽抱來。”那樣人多的地方,她老人家不放心孫子去。
何子衿,“沒聽到!”不是跟她沒交情麼,哼!
何老娘氣,“你聾了!”
“聾啦!”
何老娘:……
余嬤嬤笑的險摔了首飾匣子。
表姐妹兩個去了沈氏屋裡,沈氏何恭都在,沈氏見三姑娘頭上多了絹花,腕上添了銀鐲,便自妝匣里取了一對細細的銀耳環給三姑娘戴上了,對三姑娘道,“你是頭一遭去忻族兄家,大都是咱家的族人,不用怕,到時候我會給你提醒的。這次認得了,以後見了也好打招呼。”
三姑娘摸摸耳朵,臉上微紅,點頭,“我記得了,謝謝嬸子。”
何子衿道,“祖母說讓娘你把阿冽抱過去,祖母看著他。”
沈氏與丈夫道,“也好,忻族兄認識的人多,上次洗三兒聽說就熱鬧的了不得,這周歲宴肯定更熱鬧,還是別帶阿冽了,讓翠兒留家幫著母親帶阿冽。”
何恭自無意見。
一家人又去何老娘那裡,何老娘瞪何子衿兩眼,交待兒子,“少吃酒,這幾日你總有應酬,吃多酒了對身子不好,沒什麼事早些回來。”
“娘放心,我們去去就回,不多吃酒。”何恭叮囑母親,“晌午娘一人在家,萬不能將就,讓廚下燒幾個好菜,嬤嬤陪娘一道用飯。”後一句是跟余嬤嬤說的。
何老娘將嘴一撇,笑,“這絮叨,去吧去吧,還能餓著我不成?”
何恭一笑,攜妻帶女的去了。
何子衿是常跟母親來何忻家的,對李氏這裡更是熟的不能再熟,今日抓周,李氏的娘家人也來了,一臉巴結的樣子頻頻對李氏說著奉承話,李氏的臉色倒是淡淡的。
何恭一家來的早,李氏先與沈氏打招呼,見了何子衿便笑,“你好幾天不來,康姐兒想你的很,常拿著你給她的撥浪鼓玩兒。”
何子衿行一禮,問李氏好,道,“伯娘,我也想康妹妹了。我如今在同表姐一道跟祖母學做針線,這是我表姐。”跟李氏介紹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