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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母后的勢力,我還是不得不顧忌的,我現在也沒有辦法忽視。
幸好各派雖然意見不合,但是他們都未嘗不懷有士子理想,願輔佐得天下安寧,自己得以留名百世,並沒有大奸大佞之人。這也是我朝幸事。
下朝回來,皇后已經率眾宮人在穆清殿外等我。
今日驚蟄,要在後宮闢田地示春耕。
皇后今日穿了青衣,上面只有袖口裙角有寶相花,用緬絹布扎了頭髮,比平時相比,格外清致。
我對她笑道:「今天你我做田舍公婆去吧。」她低頭掩口而笑。
才剛剛舉起鋤頭,母后就到了。
她自從稱病退居以後,似乎人也就迅速老下去了,仿佛我奪她權力的同時,也奪了她的精力。
我作勢鋤了半畦,就丟了鋤頭,過去扶了母后坐下,她有一半的身體重量都壓在我的手上。
伯方像以前一樣幫我把地整平,奉上麥苗。我再下去插了三把,覺得也挺有意思的,讓皇后與各宮的人都下來和我一起種。
伯方忙攔住我,說:「皇上不宜多觸農事,請罷了。」
我只好丟了東西上來,仔細把手洗淨。扶母后離開穆清宮。
走到華景亭,我停下與母后小坐,抬頭看著禁苑中開始上燈,火光隱約中,各個屋檐牆角光芒紅艷,襯得宮苑象夢幻一樣。
宮人側身站在亭外,其中有一個無事,拿了幾個銅錢出來扎毽子。那個宮女十指纖細,臉嫩得圓憨可愛,還看得出上面茸茸的細毛,十幾歲的年紀,自然是愛玩的。
母后頗有趣味地看了一會,讓人拿了那毽子過來,在手中輕輕丟了許久,微微笑出來,說:「母后當年很喜歡踢毽子,你父皇還特地叫人弄了彩金錢來給我做……好象就是昨天一樣。可惜我的大好年華,一瞬就過去了。」
毽子被母后皺裂的手拋出,銅錢在地上『錚』地一跳。那女孩兒忙撿走。
母后此時突然回頭對我說道:「我朝每年鑄錢是以前大唐的十餘倍,到你父皇朝時,年額已達四、五百萬貫,用銅近三千萬斤,鑄錢跟不上生產,幾乎鬧了錢荒,偏生倭國的人不善鑄錢,又偷運我朝許多錢幣出去。自交子務設立後,既減了朝廷礦冶,又方便萬民,真是大利。」
我知道母后能把朝事記得比自己少年時的事情還清楚,她是習慣於政治的,而我真是不如她。
「天聖元年在益州設了交子務,前幾日大臣商議說可移至開封,便於控制各路錢貨。母后有所耳聞嗎?」
她微笑道:「交子是紙墨的東西,切勿濫發,宜與戶部斟酌行之。」
我在旁點頭。她又說:「聞聽皇上有意將區放達出於地方,母后覺此非祖先慣例,現交子務新設,皇上可以斟酌,雖暫留在京中,也算是計較。」
區放達,此人不足一提,但母后親自對我吩咐,我不由猶豫。
母后緩緩說:「皇上不用多心,他以前給母后進過家鄉的東西,母后偶爾想起。」
我忙笑道:「母后吩咐下了,孩兒自然遵命了。」
她看著我的神情,又笑了,伸手來細細地摸我的頰,仿佛我還是以前的小孩子:「受益,母后真希望你不要長大。」
我也真希望自己不要長大,永遠都是受益,那個夜裡起來看星星到通宵,被你逼著回去睡覺的受益。
她微微一笑,執起我的手輕輕說:「我現在最親的人,只有你了……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那個艾憫帶你去看了她了……知道了自己身世了吧?」
原來母后早已經注意了艾憫與我的此事。
我不想再隱瞞,我也知道這樣的事是瞞不過一個看著我長大,養了我二十年的女人的,點點頭。
「至少我沒有虧待宸妃。」她輕聲說,「這也是你父皇的意思,你若在她的身邊,恐怕你的命運會有所不同。宸妃自己也是這樣想的吧。」
若我不在母后身邊,恐怕我的命運未必和哥哥們會有不同,我那個沉默的母親,知道自己不能為我帶來什麼,寧願放棄了我。
「母后這一輩子,私心是有的,當年我母親夢日入懷生下了我,我覺得自己也許能明照萬民。不過現在,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做的是好事多,還是錯事多……母后有時手段太過,自己也覺得。」
「孩兒說過,母后看事情,比孩兒清楚。」我說道。
微微一笑。
「不過,皇上還是為我留點面子吧,母后來日不多了,此事請皇上待母后大去之後再行公布天下罷。」「母后!」我急忙打斷她的話。
她看了我良久,然後說:「這風可真冷,皇上陪我回去吧?」
我扶她回去後,叫了李諮過來,讓他去仔細查了區放達的枝蔓,如果可以放心就調他主事交子務。
母后的心愿,只要與我沒有衝突,我自然盡力要幫她達成。
那夜去了張清遠那裡,
她曾經瞞著我偷偷把紅葶從後局拿還給艾憫,是宮裡唯一會去錦夔殿與艾憫坐一會,講講話的人。她是知道我們事情的。
「早上皇上讓人送東西過去時,臣妾剛好在那裡。」她說。
「是她家鄉的東西嗎?」我猶豫問道。
「大約真是她的家鄉來的,妾看到她把那東西隨便按了幾下,那東西就亮起隱隱藍光,上面似乎有什麼字,妾還沒有看清楚,她馬上就閉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