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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爾想起當初第一次和宗祁見面的時候,那個黑髮青年就這麼旁若無人的撐在勞斯萊斯的車窗上,百無聊賴的看著天空。
黑髮青年看上去很瘦弱,灰色的眼睛就那麼定定的看著天空,視線焦距一點也不帶偏移,就好像能在倫敦永遠都是鉛灰色的天空上看出朵花來。
他的姿態是那麼閒適,自由,散漫而孤獨,就像藏在這幅皮囊下的靈魂那樣。
拉斐爾從他的眼睛裡,看到的不是倫敦的天空,而是真正的藍天白雲。
宗祁自己都不知道那時候算是和拉斐爾的第一次相遇,他一直以為自己在哈羅德百貨的地下停車場裡,鬼鬼祟祟躲在科尼塞克底下被拉斐爾揪出來的時候才算是第一次見面。可拉斐爾早就記得這位來自東方的黑髮青年了。
這本來就很奇怪,拉斐爾每天接觸到的人形形色色,社會各界的都有,偏偏就記住了這麼驚鴻一瞥的青年。
有些東西冥冥中就有了預示。
就像拉斐爾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麼《情人》裡面李雲泰會對撐在欄杆上看河水的杜拉斯一見鍾情,現在回想起來,那驚鴻一瞥可能早早的就在他心裡留下了烙印和種子,只待發芽的那一天。
其實拉斐爾一直有點遺憾。
宗祁的年紀還不大,之前他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宗祁還說自己有想法去劍橋大學走一遭,連帶威斯敏斯特公爵也想陪著自家愛人去再修個學位。
不僅僅是倫敦的迪士尼樂園,還有希臘復原的阿爾忒彌斯神廟,甚至拉斐爾還悄悄高價買下了上海位於宗祁家旁邊的那一棟別墅。他想著宗祁總是個念著自己國家的人,以後如果有時間的話每年都可以陪他回中國去住住。
如果沒有這件事情,明明他們會有很多時間的。
一輩子的時間,足夠漫長,也足夠干很多事情。
「……」
拉斐爾不是一個喜歡回憶過去的人,事實上他更擅長於借著過去,將未來踩在腳下。
可是在通往命運的最後一截路途上,他的思緒就如同不受控制的瘋草,放肆又熱烈的將所有——所有和宗祁相處的點點滴滴,放映電影般,放慢,倒放,放大,在腦海中一幀一幀的播放。
可惜時間太短,能夠記憶的東西也不夠多。
「馬上就要到聖誕節了啊。」
拉斐爾看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忽然就如此說道。
「是啊,閣下要在美國過聖誕節嗎?」
車裡沒有第三個人了,司機只能硬著頭皮和這位大佬對話。
雪真的很大,在路上擋住了許許多多行人的視線,把車燈和道路兩旁燈光氤氳的像是在舉辦一場燈會,撐開了整個蒼穹。
下雪的時候天空也會變暗,暗的如同鉛灰色的天空沉沉壓下來,鬱結在人的心口,呼吸也變得沉重得多。
每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是整個西方國家信仰基督系信仰中最重要的節日,而十二月二十四日則是平安夜,這一天人們都會和自己最親密的親人聚在一起享用火雞大餐。
過去的很多年裡,拉斐爾都是一個人過這個節日的,今年距離聖誕節也不過只有短短六七天。
「如果有機會的話。」
拉斐爾想到能夠和宗祁過平安夜的場景,即使是想像,臉上也不自覺流露出笑意來,像是古希臘將要前往必死試煉的英雄,在臨行的前一天依然醉生夢死,帶著微笑迎接黎明的到來。
即使這是一場夢的話,停在聖誕節之前,也足夠令人心生愉悅。
轎車沉默的駛過華盛頓的大街小巷,最後才終於在一棟建築中停了下來。
這裡距離美國的權力樞紐白宮不遠,距離近到步行就可以穿行到這個街區來。
而這棟宏偉的建築,是參照了大名鼎鼎的世界七大奇蹟之摩索拉斯陵墓設計並且修建的,門口有兩座巨大的斯芬克斯石雕像守衛在兩側,祠堂中心的模樣毫不避諱的印著太陽光輝萬丈的模樣,這個符號在共濟會中同樣具有十足的隱喻性。
這裡被稱為共濟會的聖殿,也是所羅門聖殿覆滅之後,光照會為自己修建的另外一個原初之地。
拉斐爾沉默的拾級而上,冰冷又刺骨的風呼嘯而過,等到灌進他脖子的時候他才恍然想起自己臨走前忘了系宗祁千叮萬囑的圍巾。
以後恐怕是沒這個機會了。
金髮男人的眼神孤翳而堅忍,仿佛草原上的孤狼,不給自己留任何退路,火焰都在藍眸里燒灼跳躍。
他抬起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座恢弘建築的頂端,在守門人緘默的行禮中,沒有任何猶豫的踏了進去。
另一頭,自拉斐爾走後迅速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蹦起來的宗祁飛快的回到房間裡換了一身衣服,在脖子上纏上厚厚的圍巾,順便戴上墨鏡,溜達著準備來一場緊張刺激的華盛頓大跟蹤。
「拉美爾少爺,奉公爵之命,私人飛機已經在華盛頓杜勒斯國際機場等候良久,您到達機場後飛機即可以起飛。」
在宗祁從樓上下來,手裡漫不經心轉著鑰匙的時候,私人管家見狀連忙迎了上來,恭恭敬敬的回答。
「你說什麼?」
黑髮青年聞言停住了腳步,猛然回頭,紅色的眼眸冷冽而狠厲,讓管家覺得自己似乎被一頭沉眠的野獸盯上,下意識後退一步。
「這是公爵閣下的命令,我們不過是命令的傳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