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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過後,所有的特種士兵立即訓練有素的將這片戰場的邊界線包圍起來,拋出催淚瓦斯和煙霧彈,提著槍,如同銅牆鐵壁般將幾個人包圍在身後。
不管怎麼說,誰都可以犧牲出事,但是這位威斯敏斯特公爵絕對不能出任何問題。
然而拉斐爾早就已經沒有時間去關注這些了,他的視網膜里只留下黑髮青年茫然向後倒下的身影。
「克里斯!!!」
他慌忙的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將黑髮青年挪到自己胸口處,半點眼神都沒分給剛剛扶住宗祁的俄羅斯人。
宗祁感覺自己很恍惚。
受到致命傷的時候,如果當事人沒有察覺,劇痛不會在一瞬間通過神經傳達到大腦皮層。
但是這一槍可是結結實實,他胸口的血液如同按開了閥門,匯聚成河流一般,將他的白袍前襟盡數打濕,染上了觸目驚心的血紅,甚至將拉斐爾黑色的軍裝沁上了更加深沉的色澤。
金髮男人渾身都在顫抖,他口中不斷呼喊著宗祁的名字,手忙腳亂的用手堵住心口的傷,那些血液卻還止不住的往他指縫裡滴答滴答的滲出,仿佛全世界都被這個血色填滿。
子彈打中了宗祁的右心房,狙擊槍直接破開了心口,穿透了他的左胸。
跳動的心臟血泵功能失效,大腦在極度缺血的情況下已經開始漸漸模糊,掠奪了總鰭魚一切思考的餘地。
黑髮青年灰色的瞳孔里滿是渙散的神色,邊緣已經呈現瀕死的青灰色,臉色迅速灰敗下來,他的生命力就像是隨著血液的流出而迅速流逝,這麼大面積失血的情況下,根本沒有人任何辦法,就算拉斐爾發瘋似的掰開自己的權杖,將那些藥往宗祁喉嚨和傷口上放,也不會有絲毫的作用。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
這一刻,這個自從母親去世後從未流淚過的金髮男人也紅了眼眶,他像是一頭被困拘在鐵籠中的小獸,緊緊攥著宗祁的手,咆哮著發出悲傷的嘶吼,甚至掩過了戰場硝煙的轟鳴。
「我還有很多話沒有對你說……」
「倫敦的迪士尼樂園已經在建了,那裡的燈柱上刻著我們的名字,不是威斯敏斯特公爵,就是拉斐爾和宗祁;上次你說很喜歡希臘毀在公元前的阿爾忒彌斯神廟,也許明年它就能在考古學家的復原中恢復它原本的模樣;所以……」
「我愛你啊,宗祁(zong qi)。」
拉斐爾的聲音沙啞的不像樣子,裡面的顫抖比天空中的雷聲更甚。
「難道你要把我這樣的人放任不管嗎?把我,這樣一個,從你身上學到了愛,又失去了你的人放任不管嗎?」
「……」
對不起。
他想說對不起。
宗祁張了張嘴,抬起手去,開開合合的口中和喉嚨似乎要發出什麼聲音,等他意識到自己的確沒有多餘力氣的時候,只能用盡全身力氣拉動臉頰上的肌肉,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
是真的蠻丑的,宗祁從拉斐爾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現在狼狽的模樣,迷迷糊糊的想著。
真慘,上輩子沒有在戰場中被亂彈打死,這輩子倒是體驗了一回。
本來宗祁還想繼續吐槽的,但是鮮血迅速流失的痛楚和心臟的停止運作已經沒有時間再讓他繼續思考下去了。
恍惚間,好像有什麼冰冷的東西一滴一滴砸在了宗祁的手背上。
拉斐爾已經不記得他有多久沒有落淚了。很多年了,大概是從那個牧場裡走出來後,原本無憂無慮的拉斐爾就已經被他親手埋葬在了那裡,包括一切人類應有的正常感情。從此,不管是多麼難過難熬的日子,他都從來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
除了此刻。
對不起。
對不起啊,拉斐爾。
冰冷的指尖在金髮公爵的薄唇上划過,卻又在下一秒中驟然失去了力氣。
與此同時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尖銳的東西瞬間將拉斐爾的胸口刨開,將那顆鮮活跳動的心臟一樣狠狠擊碎,變成一灘看不出任何東西的爛泥。
轟鳴還在繼續,天空微微亮。靈魂卻被抽空,只留下一副軀殼。被金髮公爵懷抱著的黑髮青年身體逐漸冰冷僵硬,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被他呼喚的,懇求的,甚至是緊緊握在手中的東西,到頭來,還是一無所有。
拉斐爾不信神明,但是他如今卻寧願用來靈魂和上帝之眼做交換,只求能夠換回自己的愛人。
所有一切都還在繼續,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從中彈到現在,短短几分鐘,一切都天翻地覆。
再沒有任何人注意的地方,宗祁淌下的血在身下匯聚成一片,順著他冰冷的皮膚,滲透到黃土之下,將土地也抹上了這不詳又刺眼的顏色。
沉默的的躺在已逝之人口袋中的黑卡似有所覺。
【對不起,沒能陪你到最後啊,拉斐爾】
【如果能夠活下去的話……】
此等願景,是伴隨著生命消退後最後的執念,喚醒了另外一個剛剛補全自己,已經完全進化為奇蹟鍊金術產物的存在。
【復活吧,活過來吧,吾的愛人】
曾幾何時,也有另外一個傳奇大鍊金術師,拖著苟延殘喘的身體,在世間停駐了七百多年。
滄海桑田,斗轉星移,什麼都會改變,唯有永恆的愛意,如同星星明火,在極暗的永夜中閃爍,最後迸發出璀璨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