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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提米似乎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在還想繼續留在獅群的時候,他對兩位雄獅父親哪怕會在背後嘀嘀咕咕說小話,但當面卻都是好聲好氣的,即使是跑去談判,也要擺出一副講道理的姿勢;可現在,在確定自己沒辦法擺脫被趕走的命運後,壞脾氣的小獅子一下子露出了本來面目。
當他第三次衝到金鬃毛卡薩面前挑釁,還擺出獅子埋屎時的一個常用姿勢,用兩條後腿瘋狂地回來倒騰,把地上的土,全踢到親爹卡薩身上的時候……
金鬃毛卡薩終於忍無可忍地露出獠牙,朝著他一口咬過來!
但提米舉起了前爪,不躲不避,不慌不忙,大大的杏核眼中,無所畏懼!
果然,金鬃毛卡薩緊急剎車地收回了獠牙。
“你身上那是什麼味道?”
卡薩用前爪捂著鼻子,感覺快要窒息,表情崩潰地吼了一嗓子:“你快臭死了你知道嗎?嗷!”
“我知道,但這都是為正義而做出的犧牲。”提米昂著小腦袋,義正言辭地說。
他朝著金鬃毛亮出了沾滿屎的兩個前爪,神色瘋癲又悲壯,宛如一名烈士:“我已經將性命置之度外,只為伸張正義!你殺了提米獅,還有後來獅!一個提米倒下去,千千萬萬提米站起來!你要咬就咬死我好了,但在死前,我一定會給你打下最深刻、屬於我的氣味標記!讓你一輩子都忘不掉。”
我天!
真是可怕的威脅!
好吧,我相信,你確實是豁出去了。
金鬃毛卡薩倒吸一口涼氣,望著那兩爪子的屎,露出了驚懼的神色。
他內心不由得激烈地掙紮起來:這是什麼殺敵一千自損五百的高招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討獅厭,又這麼不講衛生的獅子?這他媽居然還是我親兒子……塔莎真的沒背著我找別的雄獅嗎?完全不想承認這是我的血脈!
黑鬃毛卡爾一向警覺,見勢不妙,立刻跑出老遠老遠。
但在離這對父子有一定距離後,他又忍不住笑意,擺出一副吃瓜群眾的無辜表情,好像這事從頭到尾都和他沒關係一樣地圍觀起來。
最後,金鬃毛卡薩在‘一嘴屎’、‘一爪屎’,還是‘忍過去’中間,含恨選擇了‘忍過去’。
“我不跟沒成年、早晚都要滾蛋的小崽子計較。”
他隨便地找了個藉口給自己當台階,然後,試圖離某個臭烘烘的小獅子遠一點兒。
可他不說還好,說了更加戳中提米的心病。
亞成年小雄獅‘嗷’地一嗓子,追上去,轉身,又開始用兩個後爪瘋狂地踢土,那些飛濺起來的泥土頓時弄了卡薩一身,連金色的鬃毛上都沾上了一根還帶著泥土的野草!
卡薩氣得七竅生煙。
如果不是提米踢完土就機靈地趕緊跑掉了,他大概能豁出去和一頭屎獅戰鬥了。
“弟弟,你別總這麼幹了,要是惹急了卡爾和卡薩……”
安德烈站在水邊不遠處,十分憂心忡忡地對提米說。
“閉嘴,我心裡有數!你這種隨遇而安、不知反抗、沒血性的獅子已經被剝奪發言權了!”
提米固執地回答:“我一定要給他們一點兒教訓,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呃……”安德烈無言以對。
他特別想問一句:“你的不好惹就是指,讓自己像屎一樣,讓獅既不敢下口也不敢下爪嗎?”
但考慮到弟弟比天還高,又脆弱、敏感的自尊心……
他又默默地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此時,他站得離提米不是特別遠,但還有那麼一點點兒距離。
可從目前情況來看,以獅子那超強的嗅覺器官,能頂著堪比生化武器的氣息,還能維持這種近距離接觸,已經足以證明他對弟弟是真愛了。因為,自從提米展開自殺式報復行為後,在他方圓幾里內,幾乎沒獅願意靠近,包括他親媽塔莎。連習慣和兄弟待一起的阿倫,都又重新跑去混雌獅捕獵隊了。
想到這裡,安德烈又想嘆氣了。
儘管他打心眼裡覺得,小心眼的弟弟也是超級可愛的。
此時,提米顧不得繼續和安德烈鬥嘴了。
他都快受不了又髒又臭的自己了,一副要窒息的樣子了。
可因為害怕跌到水裡,卻又不得不清洗髒兮兮的爪子,他只能維持著那種‘好難受、好痛苦,不想沾水’的神色,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尾巴繃得筆直,大半個身子在岸上,那種顫巍巍地朝前伸爪子,碰到水又縮回來,再伸過去,再縮回來……費了半天勁兒,兩個爪子才小心翼翼得到清洗的動作,讓整頭獅顯得僵硬、滑稽又可笑。
超級討厭水的小雄獅,就這麼可憐兮兮地小幅度輪換著爪子,慢慢地把爪子洗乾淨。
他才不是那種不講衛生的小獅子,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報復而已!
然而,仇恨是一把雙刃劍!
為了報復兩頭雄獅首領,他付出了太多太多,連讓心愛毛爪子沾水的事情,都肯做了。
安德烈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還有一點兒說不出的愧疚。
至於愧疚什麼?大概是……在提米沒有洗乾淨之前,他也沒有勇氣幫弟弟舔毛、舔爪子了:“對不起啊,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