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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是不是連記憶也失去了一些？”城碧的語氣低沉了一些，眼裡閃過幾分憂色。
城瓊只是低垂著眼沒有回答。
“如果主人恢復了記憶，還會一如既往的愛萬學術嗎？”城碧苦笑了起來，“其實萬學術這人還是不錯的，性格好，容易相處，鬼點子一堆，和萬學術在一起的時候，主人明顯比從前多了一些感情。”
只是當北堂無殤恢復記憶之後，還會一如既往的愛萬學術嗎？城碧不知道，城瓊也不知道，修煉千年的蛇也好，飛上九天的龍也罷，所有的一切在主人眼裡都不過是螞蟻一般的存在，更何況是那連螞蟻都不如的凡人。
人會喜歡螞蟻嗎？他們只會覺得爬來爬去的螞蟻好玩。
那人會愛上連螞蟻都不如的小蟲子嗎？他們或許根本就看不見小蟲子。
一個意外，讓天上的神謫落凡塵，讓一個凡人遇見一個失去了記憶與法力的神，誰也無法預知結局。
城碧只是在想，若是真有那麼一天主人恢復了記憶而不再如今日般寵愛萬學術的時候，萬學術又該如何呢？所謂的雙修，與其說是無殤為了得到萬學術，為了讓萬學術有更好的力量自保，還不說是潛伏於北堂無殤內心的一種擔憂。
或許連主人自己也在害怕吧，害怕他自己有一天不愛萬學術了，唯有用雙修的羈絆將兩個人永久的相連，永遠的記住這一份情感。
心頭一跳忽生不祥之感，城瓊倏然轉過身。
“砰——”書樓第四層的木門猛地被人推開，長發披散的男人面色蒼白，懷裡抱著昏迷不醒的北堂無殤沖了出來，“城瓊，無殤昏過去了，本來還好好的，突然一下子嘴裡吐血就暈過去了……”
……
……
“他不會有事的，對不對？”靠坐在床頭，萬學術專注的望著躺在榻上睡著了的男人，從來都沒有如此慌亂過，在看到無殤突然吐出一口血的時候萬學術真的被嚇到了，難以言喻的恐慌，無法描述的無措。
若不是有城瓊和城碧在旁邊，萬學術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無殤帶回來的。
一直以來，這男人從出現在他身邊的第一天起就如同他的天一般始終高高的站著，北堂無殤雖然是失憶之人卻看起來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怎麼就沒有去想想，無殤其實和他一樣也是一個人，也會有受傷的時候，也會像現在這樣突然昏迷不醒。
緊緊握著衾被下無殤略顯冰涼的手，萬學術一刻都無法移開他的視線。
“主人沒有什麼大礙。”城瓊站在一旁，淡淡抬頭望了眼從回來就一直守候床旁不曾離開片刻的萬學術。
衣裳略顯凌亂，頭髮也是隨意披散垂落了半邊床榻，萬學術看起來沒有半分打理的意思，他的滿腹心思都放在了北堂無殤身上，連同他的人，還有他的心。
在這個房間裡，其他人顯得那麼多餘。
猶豫片刻，城瓊說道：“主人在決定吸取水龍珠之前告訴了我一些話，若是他出了什麼意外便讓我告訴你。”
萬學術一聲苦笑：“原來他早就想到過可能會出事。”
是什麼原因讓你甘願冒這個險呢？萬學術默默加重了幾分握住無殤手的力道：“是我太蠢，太愚笨，竟然相信江楚河拿來的水龍珠是真的出自愧疚，是我害了他。”
“你不必自責，主人或早或晚都要吸收水龍珠，況且吸收水龍珠一事也是主人自己決定的，主人非平常人斷然不會出什麼事，只是水龍珠內可能被人下了一些法術導致主人暫時暈了過去，不需多久主人便會醒來。”城瓊說道。
萬學術本身也是有修為之人，與無殤雙修最大的好處便是能感覺到對方是否受了傷，那顆水龍珠被無殤吸取之後無殤的修為大幅度增長，萬學術也隱約感覺到水龍珠被吸取之時有一股外力從中作祟。
好在北堂無殤及時察覺，萬學術也迅速幫著無殤將那外力排除體外，現在無殤已經沒什麼事了，只要休息幾日應該就能醒過來。
可若是有人存心要害無殤，那奇異的外力不該如此輕易就被排除，萬學術心裡疑惑，不親眼看到無殤安然無恙的醒過來他始終難以放下心中懸掛著的大石。
“他要你告訴我的話是什麼？”
“不管發生何事，不要離開我。”城瓊低垂了眼，一字一句的淡淡複述道，“還有，我愛你。”
望了眼毫無所覺的萬學術，城瓊收斂了臉上一閃而逝的無奈，正色道：“主人說，無論將來發生何事，過了多久，北堂無殤永遠都不會忘記對萬學術的承諾。”
說完這些，城瓊默默的退了出去，把一片天地留給了萬學術與北堂無殤，他會遵守主人留下的命令一直守護萬學術，夕陽的餘暉自窗戶fèng隙里she進房間，幾縷殘陽打在坐在床榻旁的男人的發上、肩上，以及專注的側臉上。
那一抹神情的剪影，永遠都不會屬於他。
我愛你，守護你，你永遠都不知道。
……
……
一個人的心，只有一顆。
一個人的感情，也無法被切割。
窗外下著大雪，寒風被擋在屋外吹不進來，萬學術已經好幾天沒有出門，沒有去學堂上課，也沒有去書樓看書，偶爾有南廣連雲他們過來也被城瓊擋在了門外。
萬學術趴在無殤的身上，偶爾拿起本書念給男人聽，偶爾低頭在男人唇上落下一吻。
“無殤，我講一個童話給你聽好不好？從前神有一個優秀的孩子，英俊的神之子受人愛戴，他就跟你一樣優秀的讓人嫉妒，可是一個壞人嫉妒神之子就給神之子下了法術，神之子因此昏迷不醒。人們都以為神之子死了，可是還有一個人不這麼認為，那個人不過是個凡人，但他卻深深愛著神之子。”
萬學術低下頭，望著北堂無殤平靜安詳的臉龐喃喃說道：“那個凡人就像我這樣輕輕親吻了神之子，神之子的詛咒被破除，然後他就醒了。”
閉上眼睛，萬學術緩緩低頭在無殤的唇上落下一吻，他閉著眼睛不高興的說道：“我都已經親你了，你怎麼還不醒？”
“這個故事很有趣。”一個聲音驀然響起。
萬學術愣了愣，呆呆的過了好幾秒後才緩緩睜開了眼睛，那已經昏迷了三天四夜的男人終於不是閉著眼睛，而是睜著眼睛望著他。他的狂喜還未來得及表現出來，無殤的一句話便如同一盆冰水一樣倒在了他的身上。
“你是誰？”
“你……不記得我了？”胸口一陣發悶，萬學術不知道他此刻的笑容簡直比哭還要難看。
“雖然不記得了，但看起來我們似乎是認識的，且關係不淺。”無殤淡淡一笑，少了幾分親昵，多了一些冷淡。
“你看起來快哭了，如果是因為我忘了你，對不起。”伸出手，無殤情不自禁的撫上萬學術的臉頰。
第92章 忘卻非是結束
“不要對不起，我不要你對我說對不起，我討厭這三個字，北堂無殤，你怎麼可以忘了我……怎麼可以……”
是喜於無殤的醒來，是哀於對方的忘卻。
不想在無殤面前露出這樣難看的樣子來，萬學術跌跌撞撞的從床榻上下來鞋也沒穿便跑出了房間，房門外城瓊驚詫的望著神色慌張又無措的男人，想要伸手去抓住萬學術，但最終連一片袖子也沒有碰到。
“他醒過來了。”留下了一句話，萬學術人已經跑出了院子，模糊的人影漸漸消失在風雪之中，那一個個足跡很快便被淹沒。
城瓊站著看了一會兒，直至再也看不到那個男人的半片身影。
想追出去嗎？可應該去追萬學術的人從來都不會是他，城瓊轉身面無表情的走進了房間，進去便看到已經穿好了衣服的北堂無殤，在看到北堂無殤的一剎那城瓊就已經明白為什麼萬學術會離開。
“主人。”城瓊跪在了地上，儘管從前在空谷時萬學術就已經讓北堂無殤答應不再讓任何人行跪禮。
“城碧何在？”平淡的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情緒。
“城碧奉主人之命保護萬公子的安全。”城瓊低垂著頭看不到表情。
“他的名字？”
低著頭的城瓊胸口驀然一疼，主人記得城碧，記得他，卻偏偏忘記了萬學術嗎？
“萬學術。”城瓊沉聲回道。
“萬學術……”北堂無殤跟著念了一遍，陌生的人，陌生的名字，在念出口時卻隱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是我雙修之人。”在睜開眼睛看到萬學術時，他便已經發現了，一個擁有無垢之軀的凡人因何能與他雙修，他記得城瓊，記得城碧，卻偏偏忘記了這名為萬學術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