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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隱忍著的聲音與離別時的無措神情浮現在腦海中,北堂無殤眉頭微皺,他最後的記憶僅僅停留在御劍飛行於天空時被天雷所擊,認識那名為萬學術的男人應該是這之後的事情。
“將你知道的所有事情講予我聽。”北堂無殤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主人不去找萬公子?”從不多話的城瓊,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需要時間冷靜,我需要你告訴我這段時間裡所發生的事情。”淡淡瞥了眼城瓊,無殤略微眯了眯眼。
“是——”
……
……
天上飛著一片又一片的雪,地上鋪著一層冰冷的銀霜,恰逢是學子上課的日子,本就人煙稀少的法門裡空蕩蕩的一片沒幾個人影。
跑也好,走也好,只要不停下來就可以了,不管走到了哪裡,只要旁邊沒人就可以了,讓他一個人靜靜的待一會兒。
沒什麼不能接受的,可就算能接受也需要給他一點點緩衝的時間不是嗎?
長長的黑髮垂在身後散落在白雪覆蓋的地面上,遠遠望去,銀裝素裹的白雪世界裡萬學術就好似白紙上的一筆濃墨,靜靜的,孤獨的,坐在一塊早已經被冰冷覆蓋的石頭上。
細碎的雪花落在了長睫上,隨著睜開眼睛的動作而稀里嘩啦的落了下來,突然覺得很冷,萬學術蜷起腿雙手抱住了膝蓋,低頭看到了自己被凍得紅彤彤的腳趾頭忍不住笑了出了:“真是笨啊,跑出來應該帶件衣服的。”
“北堂無殤,你是不是早就預想過有一天會突然忘記了我?”雙手輕輕搓著已經沒什麼知覺的雙腳,男人呼出一團白霧。
“所以……才讓城瓊告訴我那些話。”
一個人,在飛雪中喃喃自語。
不遠處是法門的後山,掉光了的葉子的樹木早已經被度了一層白霜,一抹白色的人影靜靜站在林木後望向風雪中只穿了一件長衫的男人。
“不要怨我。”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西奴華凌往後退了一步。
“北堂無殤身上所流淌的血液是這世間最為殘忍與冰冷的無情,若能就此忘記於你而言何嘗不是一件幸事?”頗為無奈的一笑,男子淡淡道,“當人與記憶皆被忘卻時,情感縱然不會立刻消逝也終究會隨著時間的流淌而被漸漸淡忘。”
深深看了那抹略顯傷悲卻又堅毅的背影,西奴華凌轉身化為一陣清風消失在了原地,在果實成熟之前總要經歷一段難熬的歲月。
似乎是有人在說話?恍惚間萬學術好像聽到了人聲,他抬頭望了過去,視線所及只不過是一片空蕩蕩的寂靜罷了。
有些發愣的望著遠方,一個黑點驀然躍入視線中,不過眨眼的功夫那抹黑色的人影已經立在了他的面前。
北堂無殤解下了身上的黑色披風替萬學術披上,伸手撣去男人頭髮與肩膀上的落雪,吸取水龍珠後無殤的法力定是恢復不少了吧,當身上的冰寒被北堂無殤隨手一揮便悉數散去時,萬學術這樣想著。
雖然,他更願意無殤像從前那樣用體溫來替他捂暖和了。
“我忘記了自上次失憶後的那一段記憶。”北堂無殤彎下腰攔腰將被凍僵了的萬學術抱在了懷裡,不含一絲情色味道。
萬學術閉上眼靜靜靠在北堂無殤的懷裡,那一段記憶恰恰是他們從相識、相知到相愛的全部,還好,無殤的胸懷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暖。
“我想,那段記憶於我而言很重要。”
萬學術聽著,本來都已經不怎麼難受了,現在又開始有些鼻頭泛酸。
“你,於我而言也很重要。”儘管不大明顯,北堂無殤說這句話時聲音柔和了幾分,他抱著萬學術走上了回去的路。
“咚——咚——咚——”遠山傳來一陣陣鐘聲。
萬學術抓緊了無殤的衣服,閉著眼睛把腦袋埋入了男人的頸間,悶聲道:“如果是從前,我一離開你就會立刻追出來。”
言外之意,你已經讓我在風雪裡等了好一會兒了。
北堂無殤無言一笑,風雪每每在即將落在他身上時便好似遇到了屏障一般朝一旁滑落了去,這副景觀在他人看來大概有些過於奇特,法門放學的鐘聲敲響後陸陸續續有不少學子路過,好奇的駐足觀望。
沒有過多解釋,無殤輕聲回道:“我會改。”
“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話,不管發生了何事北堂無殤都是愛著萬學術的。”驀地從男人懷裡抬起頭,眼圈有些泛紅的萬學術伸手攬住了無殤的脖頸,眼巴巴的望著男人,等著無殤給他的回答。
“我會愛你。”
“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呢喃了幾句,萬學術輕輕在男人臉頰上落下一吻,四周隱約聽到一些學子的抽氣聲。
“哎,那不是萬學術嗎?”幾個學子打著傘從不遠處走了過來,不是秦蓮兒一眼就看到了被無殤抱著的萬學術,而是無殤那不染塵埃落雪的姿態實在太過惹眼,偏偏北堂無殤還沒有避開的意思。
秦蓮兒這麼一說,其他幾人也看到了。
赫連青竹先是一愣,而後嘆道:“好厲害的修為……”
“這萬學術,人長得還沒有子涵一半好看竟然又勾搭上了一個男人,哼。”李回不屑的一哼,經過上次說了萬學術被打的經歷後他現在說話的聲音已經極小了。
吳子涵望著露出原本模樣的北堂無殤發了會兒呆,而後便又低下頭去,從始至終,莫說是看他一眼了,北堂無殤甚至是連他人都不曾看過一眼,仿佛他們這些人都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是看不到的空氣,甚至是看不見的螞蟻。
不過一會兒,北堂無殤便抱著萬學術很快消失在了路上,四周隱隱是不少學子的議論紛紛。
“難怪這萬學術敢拒絕皇上的召見跑到法門來,原來是身後有這樣一個天人般的男人啊!”
“哎,那抱著萬學術的人是誰?莫非是法門中人,我怎麼從未看到過,長得可真好看,跟神仙似的。”
“運氣自身內力就能形成天然的結界防止被風雪沾染,這等修為我們要到何時才能擁有……”
神嗎?若這個世界真的存在神,那神便應該是無殤這個樣子的吧。偶爾也聽到了幾句議論的萬學術臉頰貼在北堂無殤的胸口,輕聲問道:“那你恢復了從前的記憶沒?”
“一部分。”
“那……你可記得自己是誰了?”
“北堂無殤,空谷中人。”從城瓊那裡聽說了他與萬學術的事,無殤自然是知道萬學術與他從前一起進入過空谷。
“難怪那次進入空谷的時候裡面的怪物都不打,都只追著我打。”萬學術悶悶不樂的說道。
眼中不自覺的流露幾分笑意,北堂無殤柔聲道:“回去我教你方法,若是下一次你再進入空谷他們便不會再去找你麻煩,他們追著你打,那是把你認成了入侵者。”
“嗯。”感覺到無殤的語氣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麼冷淡,萬學術的心情也沒有那麼糟糕了。
既然你能愛上我一次,那也能愛上我第二次,我要你再一次愛上我,愛上萬學術這個男人。
第93章
水面上結了薄薄的一層冰,遠遠望去似乎那人是行走在冰面上,但如果近看的話就能發現其實北堂無殤雖然走在冰面上,但鞋底始終和薄薄的冰面隔開了一層距離。直到無殤抱著他進了湖心的竹屋之後,萬學術才反應過來他們並沒有回聽松苑。
那日小童帶他到了湖邊看竹屋,萬學術只是遠遠看了湖心的竹屋一眼,這時近看了才發現湖心的竹屋要比湖邊的屋子都來得大一些。湖心竹屋有上下兩層,外圍是可以直接上二樓的木梯,木梯拐角處還擺放了一些小花,只可惜被白雪給覆蓋了,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
“怎麼來這裡?”萬學術被抱進了竹屋二樓,內里的擺設要比聽松苑的房間好上許多,地板上鋪著厚實暖和的毛毯,壁面披掛錦繡,繞過半透明的雲母屏風便可見外罩鴻羽帳的床榻,屋中燃著淡淡的薰香,十分溫暖。
“聽松苑屋窄人多。”無殤將萬學術放在了床榻上,拉起錦被蓋在了男人身上。
萬學術靠坐在床榻上,望著北堂無殤熟門熟路的捲起幔帳,又走到窗旁將窗戶關了起來,無殤默默無言的行至屋子通往下一層的樓梯很快沒了身影,沒過一會兒就又走了上來,手上抬著一隻玉壺。
“你以前,是不是住過這裡?”
“有些印象。”無殤坐在床榻旁,從玉壺中倒了一杯酒遞給萬學術,“喝了它,身體會暖和一些。”
眨眨眼睛,萬學術低聲說道:“我手沒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