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好疼呀!那一板又一板,身體後部似乎有無數根鋼針被拍進了肉里,然後沿著血管和經脈流到了身體各部,最後連指尖和腳尖都疼了起來。不過她忍,她不哭、也不叫、不然她就輸了!
方初晴命令著自己,嘴唇咬破了,雙手因握拳太緊,似乎粘合在了一起,再張不開似的,豆大的汗珠沿著面頰往下淌。疼痛是好事,這證明她沒有死!可是……該死的沈瀾,為什麼還不來救她?春花離開的時間很久了,田玉清東拉西扯的一直拖延時間,可他為什麼還不來?難道他不肯來了?不肯為了她一個奶娘、一個馬倌而得罪了心愛的大嫂?
“回王媽媽,行刑已畢。”一個婆子粗聲粗氣地道。
“死了沒有?”王媽媽的聲音輕飄飄的。
“沒有,精神著呢。”麻婆走上前,揪著方初晴的頭髮,看了看她的臉色道,“居然一聲也不叫疼,看來心裡恨著大奶奶和王媽媽呢。”
“那就再打三十板子,湊足五十。”王媽媽的聲音冷得像從地獄裡傳出,“她恨我不打緊,可是不能怪罪一向恩厚的大奶奶,如此忘恩負義的人,不讓她疼幾天,她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仁義廉恥!”
一邊的田玉清暗中搖頭,怪方初晴不省事。這事擱誰身上誰都生氣,可現在倔強得不是時候呀。倘若方初晴低個頭,大聲求饒,她就好遞個話。現在可好,不是斷了自己的生路嗎?
旁邊圍觀的眾人看著一幕,心情都很複雜,有的感覺痛快,恨不得親自上場打方初晴的板子,也有的人心中生出同情之意來。自打大爺娶了大奶奶,松風園還沒出現過打下人板子的事呢。現在見方初晴裙子上已經沾滿血跡,畢竟不忍,有年紀小的、心軟的,已經看不下去了。
不過行刑的婆子們可沒有惻隱之心,再說事先得了麻婆的好處和囑咐,自然好好辦事。不過這板子才一落到方初晴的身上,就有童稚的哭聲突然傳來,令她們茫然地停下了手。
那哭聲是如此急切、如此撕心裂肺、如此憤怒、如此嘹亮,似乎要吵醒這天下所有沉睡的東西,看看這朗朗乾坤下的罪惡。
方初晴疼得半死時都沒落一顆眼淚,此時的熱淚卻奪眶而出。
寶寶要救她!寶寶要救她!無思無我是被吵醒了?還是知道他們的奶娘受了冤枉,此刻正在挨打?他們這么小一點,也知道心疼嗎?好小子們,沒白餵他們吃了奶。原來這院子裡有人真心待她的!倘若她這次不死,以後一定好好愛他們,再不顧忌那姓粱的賤人!
“無思無我不是在太太那兒嗎?”王媽媽皺著眉頭,只覺得今天諸事不順,總有人出來攪局,冥冥中似乎有什麼護著方初晴一樣。
話音才落,延慶大娘就匆匆跑來道,“原是在太太那兒,可是四爺也在。太太說四爺沒正經,逗起孩子來沒忌諱,怕傷了無思無我,就讓我們回來了。”
“可是這邊的吵鬧聲驚了他們?”田玉清忙道。
延慶大娘搖搖頭道,“天冷了,關著門,帘子也掛得嚴,這邊的聲音模模糊糊的,根本吵不到人。想是做了什麼噩夢,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哭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兩個人都這樣。我怕是有什麼病症,特來示下王媽媽,趕緊請孫大夫來看看。”
正說著,青苹嫂子也跑了出來,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小世子和小少爺哭得臉都青了,不知是不是嗓子眼兒里卡了東西。來不及請大夫了,我先幫著順著氣兒,快叫景爺來一趟吧!”
方初晴一聽,急得跳了起來。可她哪動得了,只從條凳下重重滾落到了地上,翻了幾翻,壓到傷口時疼得幾欲昏去。
王媽媽也嚇了一跳,但她一心要除掉方初晴,知道叫了景鸞來必定行不得事了,於是假意焦急地道,“請景爺過來哪來得及?快快,你們幾個,幫著延慶大娘和青苹嫂子把無思和無我送到流心院去。包裹得嚴實點,今兒有風!”說完,一指趴在地上的方初晴,對行刑的婆子道,“你們幾個,繼續給我打,這府里何曾壞了規矩,該怎樣就怎樣。”
到這時,方初晴忽然不介意自己的冤枉和皮肉之苦了,生怕無思無我出什麼問題,一顆心全吊在兩個娃身上。但想來,他們兩個畢竟是松風園的命根子,下人們不敢怠慢,只要趕到景鸞那兒,一定會沒事的。
她泄了這口氣,板子再上身時就堅持不住了,意識漸漸模糊,身上那錐心的疼也遙遠了。而另一邊的人正七手八腳的護著無思和無我從後院跑到外院,但還沒到院門,就聽到敲門聲,咚咚咚的,急切得很。
“快開門!”延慶大娘喊。
守門的婆子提前被支會了,這時當然不能開門,但外面的敲門聲敲的心慌,門裡的人又一臉焦急,她們也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猶豫著道,“王媽媽吩咐過,今天園子裡懲治內賊,這種醜事可不能傳揚出去,門是萬萬不能開的。”
“世子和少爺病了,倘若耽誤了診治的時機,你擔待得起嗎?”青苹嫂子一邊哄著還在大哭的無思罵道,“外面的人要是主子奶奶呢?你還不開門?大奶奶知道也斷饒不了你!”
兩個守門的婆子對視一眼,還是沒動。
………………………………………………………………
………………………………………………………………
……………………66有話要說……………………………
第六十九章二魔頭駕到
更新時間2010-2-289:01:49字數:2965
延慶大娘指了指一個婆子道,“要不,你問問門外是誰?”然後又指了指另一個婆子接著道,“你快去回了大奶奶。做事靈活變通點兒,聽我的沒虧吃。”
兩個婆子一聽,其中一個飛似地跑去報信,另一個大聲問門外是誰。
“流心院景鸞。”一個溫潤的聲音答著,令簇擁著無思無我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景爺來了,這倆小祖宗就有救了。
“還不快開門!”跟來的順子嫂催促道。
那婆子雖有些害怕,但因為之前得到的命令是:就算太太來了,也不得隨意開門。所以她雙手搓著衣襟,為難地道,“好不好等大奶奶回了話再開門?違了王媽媽的命,大家誰也擔不起不是?”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青苹嫂子看著懷裡哭鬧不止的無思,急得直跺腳,但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見旁邊牆上嗖的竄下一條人影,正是二爺沈瀾。
沈瀾沉著一張臉,也看不出喜怒,只問道,“人在哪兒?”
他這一問,所有人都立即明白了他問的是誰,齊齊地指向後院。沈瀾二話沒說,幾步就走過去,打開大門,然後向後院疾奔。此時粱竹月正從堂屋出來,一掀帘子叫了聲,“二弟。”
可沈瀾貌似沒聽到似的,身影一掠,片刻到了後院,正見到行刑的婆子執板的手勢改變,匆忙中扯下腰間的玉佩,暗中捏碎,伸指一彈,即刻把那四名婆子全打翻在地。
此起彼伏的哎喲聲中,他已飛掠上前,掌心按在方初晴的百匯穴上,一股暖柔的真氣激得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的方初晴略清醒了下。
她茫然抬頭,只覺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人影晃動,園景模糊,只有一個人的臉在她眼前無限放大,清晰無比,直入到內心深處。
“不怕,有我。”那人說,聲音還是傲慢的,但眼神卻讓人定下心來。
“你怎麼……不等我死了……才來?”方初晴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心中的酸苦一下子涌了上來,也顧不得主僕禮儀,“我不是賊!是你……是二爺你賞我的千兩紋銀……還要作證,那金釵是皇上……是皇上賜的。作證……作證……我不是賊!她們冤枉我……她們冤枉我!”她斷斷續續地說,喘氣兒都不規則了。
沈瀾看著身上血肉模糊的方初晴,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怒氣來。
對於挨板子,他太清楚其中的彎彎繞兒了,板子平平的拍上去是什麼傷,如果斜著拍又是什麼傷,側過板子又是什麼傷,他全明白。剛才他看得清楚,那行刑之人改了正常的揮板手勢,而且是狠狠對著方初晴的腰來的。若這下子真打實了,受刑之人的腰必斷,再加上之前的外傷,一個女流之輩哪裡抗得住,那是必死之局。
他不知道方初晴為什麼挨打,之前春花送消息時被人為的耽誤了,但願他來得不算晚。不管是帶兵打仗還是暗中行動,他對自己的屬下從來不會辜負。雖然之於家國大事,他要方初晴查的只是小節,可他一樣不能辜負她。為他辦事的人,他都會保護,容不得他人凌虐!
而聽了方初晴的話,看到地上散落的銀子和銀票,他什麼都明白了。方初晴這樣愛錢,斷不可能隨便讓人搜出私藏的,想來是她調查大嫂時被發現了,有人要借刀殺人。
“本王近年來很少過問府里的事,倒不知道何時媽媽們也能糙菅人命了!”他冷冷地問,氣勢自然與旁人不同,在場的人都噤若寒蟬,沒半個人敢出一口大氣。
王媽媽見事敗,明白這魔頭即來,方初晴就暫時動不了了,只得硬著頭皮道,“二爺教訓得是,但是為惡不可姑息,我為大奶奶管著這個園子,不得不有點雷霆手段。若做得過了,隨二爺罰我,但這賤婢也不能縱容,否則府里的規矩何在?”
她故意說得義正言辭,沈瀾又怎麼會看不透呢?但一來粱竹月的情況沒摸清楚,二來他還有其他懷疑,三來關乎著大哥的面子,所以現在不適宜撒破臉。於是他先是略搭了下方初晴的脈,確定她的氣脈沒有受損,即安下了心,背負著手踱了兩步,問道,“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非要把命搭上不可?”
“偷竊!撒謊!死不認罪!”王媽媽明知道計劃再站不住腳,卻不得不硬抗下去。
沈瀾哼一聲道,“錢,是我賞她的。金釵,是皇上賜的。人,本王現在要帶走。”說著一指那四個行刑的婆子,“把她抬到廣武院去,若再傷,你們拿命來抵吧!”
王媽媽上前一步,有點豁出去的道,“二爺,她畢竟還是我松風園的人,您這麼帶走她,不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