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我不怕痛的”方初晴急切地想說服沈瀾,“桃桃和萌萌怎麼樣呢?”
“每天暴躁難安,好在這些日子它們與我也建立了聯繫,倒還吃東西。”沈瀾淡淡地道,“若你在意它們,就快些好轉,親自去看看好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和來時一樣突然,半句貼心的話也沒說。
而方初晴發了兩天高燒,如今折騰了一陣,身子累極了,喝了點維維一直煨的粥就又睡了過去,並不知道有三個女人一直站在走廊的奶影處,死死盯著她的房間。
“小姐,二爺讓那女人住在書房的隔壁呢,居然還親自探病去了。她有什麼好?長得連小姐的一根手頭也比不上。”一個丫頭憤憤不平地說,“我從松風園那邊打聽到的消息,聽說是她偷了一千兩銀子,二爺卻給她作證,說是賞她的,這話誰信!”
“哼,反正我是不信。誰知道那浪蹄子使了什麼狐媚的招數!”另一個丫頭道,“上回小姐病了小半個月,二爺也沒露上一面,也不許小姐住在後院,只能住在偏院,可見爺們兒的心要是偏了,就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小姐。。。小姐。。。您去哪兒?”那被稱為小姐的人也不回話,慢慢步出後院,向院外走去,正是晴翠。
當她看到沈瀾進入方初晴的房間那一刻,心裡妒忌的火都快把她的全身燒著了,再看到沈瀾慌慌張張跑進書房,手裡拿著一大疊類似銀票的東西又回到那女人那裡去,她絕望得直想站進去殺人。
那個男人,在女色上名聲極為不好,還風傳他對女人惡劣。但實際上,他只是不動情,對身邊的女人卻很是慷慨大方、甚至在某方面算是尊重的。還有他的英偉、他的功業、他的堅強,哪一樣能不讓女人動心呢?尤其是她這種生於醃髒之地,看慣華麗的虛情假意的軟弱的醉生夢死,怎麼會不為這樣的看似生硬、實則高貴的男人著迷?
他每一個女人必事先說清楚,不會長久、沒有結果。倘若走,必贈送大筆金銀,好好安置。很多風塵女子願意跟他,因為他有錢、有貌、夠男人、就算分手也斷得乾淨利落,沒有牽掛,而且身體強壯,能帶給女人無盡歡樂。就算沒人能融動他一點內心,至少還可以藉機跳出火坑。畢竟,右師王要的女人,全大江國的色欄院,有哪個媽媽敢攔?
可她是真愛上他了啊!自從他跨馬從畫屏門前經過就愛上了他。就算她是低下的女子,難道就不能有自己的夢想?所以她大膽地在他出征前攔馬,她覺得這番不顧一切、這番獨特的勇敢,會令她顯得與眾不同,會讓他哪怕有一點點動心。
但是他沒有。
那也無所謂,她只想留在他身邊,她知道自己這出身只能做個妾室,她不爭,只想要份寵愛罷了。
沒想到,她的百般嬌媚、萬種風情還沒牽動那男人一絲一毫目光,就半路殺出個奶娘,搶奪了那男人所有的注意力。
她怎麼能甘心,怎麼能忍耐,怎麼能不恨?妒忌,如一條毒蛇,啃噬著她的心房,她寧願那男人目中無人,也不願意他眼裡的人不是她!
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深府的玻璃花房,望著滿棚的金邊瑞香,那花姿平凡,但卻以香味深烈而氣蓋群芳、被稱為奪香花、或者花賦的花朵,忽然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想把那搶了她恩寵的女賊踩到泥里,踐踏至死。
一個嫁過的女人,憑什麼要奪走她無比期盼的東西?早在畫屏院她就學會了一件事“誰檔她的路,就毫不猶豫的除掉誰!
她咬牙切齒地想著,突然看到有人向她走了過來,身姿娉婷柔弱,正是大奶奶梁竹月。
第七十二章試探
因為躲避不開,她心情雖然不好,卻不是擺出謙和笑意,上前打招呼。
“原來是廣武院的晴翠姑娘。”大奶奶笑得如沐春風,一點架子也不搭,“廣武院新進了人,晴翠姑娘不跟著忙活,倒有閒情來賞花呀。只是此時不是瑞香的花期,姑娘來得雖早,卻什麼也看不到。不過也幸好很多花的花期與瑞香不同,否則還有什麼花能蓋過它的香氣出頭呢。”
她貌似說花,但言語間卻頗刺晴翠的耳,似乎是在以花喻人。
晴翠微微一笑,“香味再濃也會散的。若說花貌,沒有那番天姿國色,終是凡花。”
“可惜,凡花入名眼。有的賞花人就是愛這瑞香的香氣,說它是祥瑞之花呢。”大奶奶不咸不淡地道。
晴翠垂下目光,掩飾惱火和怨毒,轉移話題道,“大奶奶可也挺閒在,聽說最近身子不大好,又讓新進廣弄院的那位氣了一回,應該在屋裡好生將養才是。現下已經入了秋,再好的花也觀不得了,何必再出來?”
指桑罵槐,她在畫屏院中早學得精。不就是暗諷她不入二爺的眼嗎?那她這大奶奶又如何?雖說才二十三、四歲,畢竟死了丈夫,已經算是入秋的花朵,早失了那份妖艷,還來夾槍帶棒的挖苦她嗎?笑話!
“秋高時節,真正的名花只有名士才會欣賞,那份孤芳自賞的雅意,尋常人哪懂得。”梁竹月笑得溫柔嫻淡,“不過我也聽說,晴翠姑娘前兩天掉進了廣武院的朋石池裡,才及腰的水,姑娘卻‘恰巧’嗆暈過去了,是不是?沒耽誤二爺重要的事吧?”
聞言,晴翠心頭一凜,不禁望向梁竹月。
她,不是知道了什麼吧?那件事那麼秘密,她又是怎麼知道的?難道重金賄賂了底下的人,得到了消息?按說她一個寡婦,就該好好守在院子中,享受大爺沈沅和一對雙生子帶給她的榮華安穩,為什麼那麼多事呢?難道她對二爺也有想法?
聽說,在她嫁人之前,和二爺、皇上和去世的大爺全是認識的,算得上青梅竹馬,只是因為二爺是庶出,所以才擇了大爺為婿。雖說這只是傳言,不可盡信,但看她今天的表現,實在令人懷疑其中還有內情。
“大奶奶到底要說什麼?”晴翠乾脆挑明了說,再不耐煩和梁竹月繞彎子。
她要對付的是敵人,是那個姓方奶娘,而梁竹月既然知道了什麼,她再裝白痴還有意義嗎?
“那天我教訓那個偷錢的賤人,本是關好園門的,但三奶奶的丫頭春花還是藉機去廣武院報信了,對嗎?”梁竹月慢悠悠地說,表情安詳,就像聊家常一樣,一點也顯不出當日的殘酷和兇險。
“大奶奶怎麼知道?”晴翠更訝然。
“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梁竹月說得高深莫測,但一字一句,卻令晴翠不禁心驚肉跳,因為這話明顯是暗指她的落水事故。
“那大奶奶。。。要怎麼辦?”她心虛,於是問。
那天春花花確實急急地來報信兒了,說要二爺快去松風園救方初晴。剛好,她正無聊地在院子裡逛,就攔下了春花,說二爺正睡著,她會親自把話傳過去。
而那時她還沒想出整治方初晴的辦法,忽然有人替她做了,她驚喜還來不及,怎麼會相救?倘若一頓板子板子了那賤人,於她更是極有利的。所以,她當然不會傳話兒。
不過她怕事後二爺怪罪,必須給自己想個脫身的方法,於是她用苦肉計,假意落水暈倒,耽誤了消息的傳送。怪只怪春花太多事,從廣武院走後,又跑去流心院去告訴了景鸞,他們二人這才能趕去松風園。
事後二爺對她的落水事故不是沒懷疑過,但她委曲求全的模樣讓他不能確信。他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男人,可也從不冤枉別人,這事就暫且放下了。她只希望此事再沒人提起,時間長了就會被淡忘。但現在大奶奶這麼說,就算沒證據證明她是假事故,只要多句嘴,她就可能被轟出府,今後再也不能接近自己深愛的男人了。
“大奶奶。。。”她見梁竹月不說話,心中的不安又加重了幾分。
“這是我二弟的事,我是不過問的。”梁竹月以微笑掩飾鄙視,“不過,我不想他在身邊放些手腳不乾淨的女人,畢竟他是我丈夫的親弟弟,也是我的家人,我不能放任著不理。”
抓住人的把倆太重要了!
聽說出身青樓的女子從小就被訓練察言觀色,尤其這種頭牌姑娘,肚子裡全是彎彎繞。可看來畫屏院的教育很失敗,晴翠以這樣的心機才智,還想算計別人嗎?不把自己賣瞭望洋興嘆錯了。對了春花去報信兒的事,她不過是試探性地問問,哪想到這賤貨一下子就露了餡。
晴翠也不想想,她怎麼會知道春花去報信的事呢?廣武院被景鸞治理得幾近軍營,哪能這麼輕易打探到重要消息。從廣武院中流傳出來的,只能是些無傷大雅、任人笑的風流韻事或者奇談怪論。比如誰和誰在馬廄很親近、誰笨手笨腳的跌倒了半人高的水石池中,居然就暈了半天,等等。
一切,不過是她的推測。畢竟瀾二來得太蹊蹺。再仔細想想當天的情況,田玉清身邊一直跟著的春花卻不在,而之前王媽媽看到春花是在的。所以她猜報信兒的人是十之八九田玉清派的,今天拿來一說,立即被晴翠間接證實了。
而落水事件和瀾二救人來晚了兩件事一聯繫,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可瀾二為什麼要和她做對,之前他對她不是一向非常好嗎?為什麼方初晴來了就變了?那天他再晚來一步,方初晴小命就不保,那時就算皇上怪罪,了不起責怪她一番,也不會動她一根汗毛。可她的心腹大患除了,她最憎恨的眼中釘、肉中刺死透了,妄圖發現她秘密的賤人不存在了,以後就都是高枕無憂了。
現在,那姓方的賤人以為躲在廣武院就安全了嗎?哼,打不死她,至少也得讓她再得不到瀾二的垂青才行。男人,不管八歲還是八十歲,都是喜歡漂亮女人的,一個醜八怪,誰還會護著?
仇恨能讓人變成魔鬼,女人尤其是。而晴翠不夠沉著卻足夠愚蠢,再加上排異已時夠心狠手辣,倒是個做“好刀”的人選。
她之前想利用松風園除去方初晴,可曾想過有一天會為他人施行借刀殺人之計?
“我希望你注意方初晴的動靜,逮到她做錯事,立即來報我,我回了太太攆他出去。哼,她迷了男人的心,不過是憑著那張臉嘛!”
這一句話,前半句話是假的,唯有最後半句才是重要。但願,這愚蠢的女人能明白!
第七十三章給自己找活兒 方初晴在廣武院養傷的日子,居然是進入沈府、甚至說重生之後最快樂輕鬆的日子。
不用辛苦勞動、不用提心弔膽、不用謹小慎微的討好別人,不用注意言行、不用連大笑也要忍著、每天以養病之名胡吃悶睡、有專人侍候、跟無思無我相處的時候沒人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