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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在沈瀾暴怒前已經閃到一邊,繼續道,“還嫌我從京裡帶的東西多,其實一半都是理療用的藥材和物品,我是多麼大公無私舍已為人哪。”
“麻煩死了。”沈瀾還是倔頭犟腦的,但態度明顯鬆動了。
於是方初晴就借坡下驢,很正經地道,“這也是為了大江國著想,只知道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一頭獅子帶著一群羊,能打敗一隻羊帶著的一群獅子。所以說,當主帥的人最重要了。而一個健康的主帥是全軍的福氣,這麼說你明白了吧?你的身體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北軍、屬於皇上、屬於大江國。為了這個你必須保護自己的身體,就像你愛護你的馬,你的盔甲和你的武器。甚至。。。你也屬於我,在我受到追殺的時候因此我有義務保護你的身體。”
這番話拍人馬屁於無形,境界很高。於是某個被拍的人很舒服,抗拒心就小了。獅子嘛,怎麼著也得有點獅子的覺悟,不能跟小羊計較,而且。。。要是她說最後一句時,去掉後半句就好了。
而看到沈瀾的臉色完全平和下來了,方初晴暗吁了口氣,男人哪,總是得哄著,明明為他們好,還得一筐好話供著,就算無思無我來,也不會比沈瀾更難侍候。還右師王呢,某種程度上真不如兩個寶寶。停停停,再這樣下去,又該想寶寶們了。
既然得到了默許,方初晴就忙活了起來。先是派張揚去燒熱水,然後叫王強和林海濤幫著抬木桶。那木桶是特製的,不僅讓身材高大的沈瀾能舒服地坐在裡面,還是特殊木料所制也是對療傷有好處的。她帶來的那許多箱子中有一隻超大的,放的就是這木桶,一路上小心的保護著,金貴著呢。
把木桶擺在沈瀾那間超過七十平米的臣室兼書房的正不如,方初晴費力的把一笸籮各色藥糙墊在木桶的底部,再搬起大塊的暖石壓上。這種石頭燈似於會自動發熱的磁石,沾了水就變得溫暖,也是景鸞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的。說起來,景鸞對沈瀾忠誠真是沒話說。
她忙活得滿頭大汗,幫著把熱水往桶里倒的三個親兵卻很納悶。王強一向多話,忍不住貧嘴貧舌道,“只要不是冷到不行的天氣,我們都洗冷水澡的。可現在是伏天裡卻要炮熱水澡,還是藥浴。小方姐姐不是要謀殺我們北軍的主帥吧?”
“我要是謀害他,也是奉旨。”方初晴白了這小親兵一眼,抬出自己皇上信使的身份。
他們哪得懂欣賞景鸞這番心血呀!出沈府時,景鸞千叮萬囑地說,在夏季,只要陰天就要讓沈瀾泡熱藥浴,天氣越惡劣,藥效就越好。等入了冬,就每隔三天泡一次,但天氣不好時就絕對禁泡。今天要不是看著天陰得這麼厲害,沈瀾背上的傷也完全好了,她還不會那麼上竄下跳呢。
三個親兵聽她這麼說,不約而同地瞄了自己的主帥一眼,想看看小方姐姐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王爺有什麼反應。但見他們的主帥大人正凝神細思,似乎沒注意剛才的對話,不禁萬分敬佩。唉,王爺真是憂國憂民的忠臣良將,時時都在思索衛國良策,而他們滿腦子閒是閒非,實在太慚愧了。
因為意識到自己與主帥之間在思想上的差距,三個人立即沉默了。但如果他們知道偉大的右師王大人在想什麼,只怕恨不得血濺五步才痛快。
今天方初晴穿的是女裝,剛才彎腰往木桶深處放藥糙和暖石時,裙子後面就短了一截,露出了雪白的襪子和同樣雪白的下半截小腿,北軍總統帥折目光就一直流連在那裡,要不是定力足夠,差點上去抓住那可愛的腳踝。只是因為他垂著目光,又因為他平時裝得正經,別人就以為他是為國為民,殫精竭慮來著。
“愣著幹什麼?趁熱吧。”方初晴把手伸進浴桶里,試著水溫,感覺不會把某人燙一身泡來時說。
沈瀾沒動,而是盯著方初晴看。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幾秒,沈瀾才道,“你要參觀本王入浴嗎??還是要親自侍候?”
啊!方初晴這才意識到自己傻了,難得的臉上一紅,轉頭對張揚道,“你守在這兒,不泡足兩個小時不許王爺出來,同時要注意水溫。水一涼下來,立即倒出一部分,再兌進熱水,但是糙藥不要動。就像沖泡茶葉似的,懂不懂?”
“你就坐在門外,幫本王剝瓜子。”張揚表示明白後,沈瀾補充了一句,把方初晴氣的。
但沈瀾很滿意,所以他大熱的天泡燙人藥浴也沒有怨言,出水後看到自己古銅色的皮膚變成粉紅色的也忍了,只因為他喜歡讓方初晴侍候。
其實他很討厭有人圍著他,所以在沈府內,他只用小廝而不用丫頭。可不知為什麼,他特別喜歡方初晴為他忙這忙那,那讓他感覺很舒服,甚至。。。感覺內心有溫暖的東西拱動著。那種溫暖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渴望,可不管是他的親娘,那個被稱為父親的人,太太以及蘇味都不曾給過他。
他的奶娘倒是很疼愛他,就像他的親娘,但她卻總把他當成小主人,所以總有些隔閡。而從沒有人讓他感覺心窩處一點一滴變得熱乎乎的,除了方初晴外,雖然有時是他強迫她的。
這感覺不知在何時生根發芽,但卻是從皇宮雪夜那天開始膨脹清晰,他記得特別清楚。
第五十二章節萌芽
夏天之雨,於是隔三差五的,方初晴這位自封的理療師就要幫著沈瀾準備藥浴。她以為沈瀾會一直鬧彆扭,反正他就是個彆扭的男人嘛。可奇怪的是,他的態度很奇怪,居然很配合。
除了,他在外未歸的時候。
而沈瀾的生活也並不像她想像的那樣,每天只要守著要塞就行了。事實上,他在北境的生活相當辛苦忙碌,相比之下回到和政城還要上朝聽政,回到沈府還要管理家庭生意,倒像是休假一樣了。聽說北軍四十萬,每年有十萬大軍隨他回家休整,那些普通士兵離家的時間還長,四年才輪到一回。
到這時候她才明白在現代時為什麼把守衛邊僵的解放軍自然數為世界上最可愛的人了,因為沒有他們保衛著國土。廣在人民哪有平安的好日子過。就像大江國,假如沒有北軍威懾、抵抗圖國的侵略,和政城哪能如此繁華?可惜朝中有一大批人不惜福,不僅看不起北軍,還要跟他們的首領沈瀾作對,天天使奶謀詭計要扳倒他。
身為信使,方初晴把看到的一切寫在了給皇上的密信里,還建議讓京中那些高官們,每年分批送自己的子女來到北軍中任職,好好鍛鍊一下,讓他們知道邊防軍是多麼辛苦和偉大。那些老臣是沒救世主,至少年輕一代要明白點事理,這樣大江國就會有開明的未來,凡事都要從娃娃抓起嘛。
別說,江無憂倒還真給方初晴回了信,正正經經的表示會認真考慮這個建議。
除此之外,方初晴沒什麼事做了。無聊之下,她開始調查起北境的民生情況,而且自然而然的擔負起照顧北軍主帥日常生活的責任。
沈瀾每天早晚兩次親自帶兵操練,可能正因為刻苦練兵,所以北境軍在戰時的傷亡率較之敵國和其他友軍都要低得多。早飯後,他要批閱從各處送來的邸報、文件。這工作會持續到出晚操時分所以他的中飯就是隨便在書桌前將就的。晚飯後,沒完沒了的軍事會議就要開始了,半年來積壓的政務,繁雜的軍中事體、令人頭疼的邊民管理、遊騎兵與圖軍的交手。。。很多事要討論。
有時候,他甚至還得搭上半夜或者乾脆通宵。
而這還算好的,假如他外出巡邊,就會幾天不回來,風餐露宿,倘若遇到圖國侵擾的部隊,打個一、兩仗也是有的,那就在外逗留的時間更長。
這種時候,方初晴就會想念他,很想念,甚至在夢中都夢到他馬蹄帶起的風,吹拂著她的臉龐。
這讓她不得不面對自己的內心,因為看起來。。。似乎。。。。她是喜歡上他了。女人就是這樣,她不會管對方是好是壞,只要對她好,天塌焉也沒關係。而沈瀾。。。仔細感覺一下的話,對她真的與眾不同,容忍她很多事,這就證明他對她是很好的吧。
可從理智上講,兩人的身份地位差異巨大,她的自尊又要求她絕不會幾女共侍一夫,況且沈瀾從沒有過什麼表示,所以這份感情根本沒有發展下去的必要與空間,結局想必不會很好。
可是人,真的能管住自己的心嗎?能戰勝理智的就不是真正的感情了。不過方初晴是個典型的鴕鳥的性格,不逼刀到死角,她一般得過且過,總對自己說:明天再解決吧。
所以,她對沈瀾的感情的萌芽就在這種營養不良的環境下,極為緩慢的生長,慢到當事人都感覺不到,自動忽略掉了。
關鍵是,籠罩在她身上的危險什麼時候解除?旁敲側擊的,她不斷向沈瀾打聽她這身體的前主人到底是幹什麼的?居然能令對方運用死士攻擊軍隊的方式來殺她。可沈瀾總是不說,被逼急了,就說他這樣保密是奉旨,等他稟明皇上再做決定。
方初晴知道他是敷衍,因為他那樣一個我行我素的人,又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怎麼會在意皇上怎麼想,怎麼做?明明是他自己不願意說罷了。
其實沈瀾不說,是怕刀知道了實情後,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事來。可沈瀾不明白,這樣捂著蓋著,方初晴好奇之下,可能做出更可怕的事。
總之時間就這麼日復一日的過了,夏天、秋天、入冬。。。。
方初晴照顧沈瀾成了習慣,而沈瀾也習慣了她在他身邊轉來轉去,偶爾還發點小脾氣,強迫他做一些麻煩的事,比如什麼按時吃飯、什麼營養均衡、什麼個人衛生,什麼睡眠質量。。。。反正是一堆婆婆媽媽的東西。不過他得承認,表面上他雖然不耐煩,但內心卻很享受這一切。眼看就活了三十年了,這段日子居然是他過得是舒服、最平靜的生活,讓他生出一股懶洋洋的情緒。
而習慣真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東西,因為習慣了她在身邊,他在外時就會覺得身邊空落落的,然後就會想念她,後來發展到只要閒下來,每時每刻都在想,恨不得快馬加鞭,回到要塞中看她做點心、剝瓜子、反抗他的命令。那時,他才會安心。
“王爺回來啦!”這天,方初晴正在廚房裡試著做麥芽糖,留守在要塞的張揚高興地喊了一聲。
方初晴心裡一揪,差點燙了手。
秋收後。圖國軍隊又照例來打秋風了,直到入了冬也沒消停,所以近日來沈瀾一直在外奔波,這次走了十幾天,前幾天探馬來報說,沈瀾的親衛隊無意中遇到了圖國副帥貝卓帶領土完整的軍隊,雙方交戰,沈瀾大勝,還把貝卓給俘虜了,正在回要塞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