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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初晴應了聲,一溜兒小跑著來到那個名為貴裔的小花園,雖說月光明亮,但畢竟沒有燈光照明,不得已,她只好做笨功夫,一邊找還一邊安慰自己:值得值得很值得,那根工藝精湛的金釵值得她這麼地毯式搜索,是人就有馬高蹬矮的時候,那時還是硬通貨能傍身。

    穿花小路其實並不長,還是石子鋪就的,但那是用走的,趴在地上一寸寸向前挪,外加仔細檢查旁邊的泥地試試?

    方初晴找了得有快一個小時,抬頭看時才發現在路中段。一瞬間她有點犯懶,琢磨著明天早上和維維、小麥、小紫幾個相熟的丫頭一起來找,天光日亮的,總好過她自己瞎摸。不過,轉頭想想又怕被人拾了去,那她的損失可就大了。

    正猶豫間,忽然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本來,她沒必要躲,但一來她是私自出園的,就算沒幹什麼壞事,盤問起來也是麻煩。二來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人類都會本能地先躲起來,因為是人都有非正常的窺探心理。

    於是,方初晴爬入牡丹叢中,蹲在那兒偷偷往外看。

    慢慢地,如銀月光下的花徑中出現了來一男一女兩條身影。女的長得不是頂美,但氣質超群的好,正是大奶奶粱竹月,男的身材欣長、丰神如玉……哇靠有jian情,因為他是大江國的皇帝江無憂。

    怪不得洗手洗這麼快,怪不得她和依依、闌珊回園時沒遇到他們,敢情月下幽會來了,這大變態連身邊的人都遣走了,不是有私又是什麼?

    方初晴大氣兒也不敢出,感覺到了幾分驚嚇,生怕萬一被發現,非得被殺人滅口不行。這是皇上的私情呀,而且還是和已故臣下之妻,傳出去有失為君的德行和風度,為了維護臉面,估計她必須犧牲。

    而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這兩個人站在哪兒說話不好,偏偏在離她不遠處停下了,只聽江無憂道,“朕只想看看他為你建的琴閣,看你有沒有委屈自己。說來好笑,這琴閣建了這麼久,朕一直想看而未成,卻是在他走後才如願。唉,今日勞煩你帶路了。”說著長嘆一聲,配著冷冷清輝,頗為傷感淒涼。

    “太太……對我是極好的。”粱竹月沉默了半晌才道,“皇上不必掛懷。”

    江無憂苦笑,“那是自然,沈夫人是個善良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對沈瀾那麼好。只是,朕看你在琴閣四角種了好多萱糙,此糙又名忘憂,難道你有什麼憂愁事嗎?”

    你不是叫江無憂嗎?她難道不能是為了忘記你而種這種糙?方初晴心中暗暗插了句嘴。

    “要忘記的也不僅是憂愁。”粱竹月抬頭望月,姿態極為優美,模樣分外令人憐惜,“要知道忘情……才是天下間最難的事。”

    江無憂幽幽嘆道,“他走了還不到一年,朕知道你不可能這麼快恢復,可是今後日子還那麼長遠,為著無思和無我……”他也抬頭望向天空,似乎月亮上有什麼答案似的。

    可粱竹月卻打斷他道,“皇上,我是想讓他忘記。既然走了,就別再回首前塵往事,快快活活的離開便好。您也知道,進京的學子常在北堂種萱,希望家鄉的母親不要思念記掛自己……我只希望,他不要再思念活在世上的人。想一個人,是很苦的。”

    這次,江無憂沒再說話,兩人就那麼靜靜地站著。遠處,絲竹鼓樂聲模糊的傳來,有一種曖昧難言的挑逗感。近處,方初晴心裡詛咒了一萬遍,因為花叢中的蚊子要咬死她了。

    良久,粱竹月才施了一禮道,“皇上,請您移架吧。您不到,前院不敢開戲。我聽這樂聲像是請您呢。”

    江無憂“嗯”了一聲道,“你先去吧,朕要在此先靜靜心。放心,小德子認路的本事最好,朕也來沈府多次,不會迷路的。”

    他既然這麼說,粱竹月也不能逼他,只得先行告退。方初晴聽到那細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隱約還有婢女的說話聲,這才知道“jian夫yín婦”不是兩人獨處,低下侍候的人都在遠處候著,但聽得見這番對答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不過,雖然他兩人談話時的氣氛親近得讓人浮想聯翩,但實際上也沒說、更沒做出格的。這樣的話……萬一她被發現,應該沒有死罪吧?

    她從來不是個烏鴉嘴的人,但沒想到自己是烏鴉腦,想什麼來什麼,剛冒出這個念頭,就聽江無憂用一種溫和但絕不容人違背的語調道,“出來吧,花根底下多cháo呀,只怕蚊蟲也不少。”

    方初晴大吃一驚,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

    變態皇帝跟誰說話?是她嗎?可她完全沒動過,怎麼會被發現的?也許這裡還有別人偷聽?或者是大變態感覺出什麼動靜,詐她來著。不,不能出去,要堅持,裝死就裝到底!否則,就算主動跑出去坦白也未必活得了,不如搏一搏吧。

    她想得挺好,但江無憂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點了她的名子,“方初晴,朕叫你呢。放眼大江國,敢不理朕的人已經全部死光光了。還不出來?要不要試試朕的精鋼鍘刀或者鴆毒美酒、三尺白綾?”

    事到如今,橫豎是個死,方初晴乾脆站了起來。在看到江無憂後,用一種很震驚的語氣道,“皇……皇上,您怎麼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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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硬著頭皮說謊

    更新時間2010-1-239:25:06字數:2300

    江無憂長眉一挑,一臉玩味地看著她,唇角微微抿著,似乎在忍笑。

    方初晴不是白痴,當然知道自己掉這花槍是瞞不了這個大變態的。能當皇上的人,有幾個不是城府極深,心眼兒里藏著心眼兒的。可有的時候,明知道不被相信,明知道人家是在看猴戲,卻不得不演。因為倘若運氣好,對方要裝糊塗,有心放過她,也得給人家找個台階下不是嗎?

    於是她硬著頭皮,繼續裝模作樣地道,“奴婢……民女的金釵丟了,所以到這裡來找。沒想到可能是太餓了,剛才只覺得眼前冒金星,一下子暈了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後,就看到皇上您威猛中透著俊秀,霸道中摻雜溫柔的龍顏,說實在的,民女到現在還以為是做夢呢!想來是太感念皇上的恩德所致。”說著,用力眨了兩下眼睛,表明自己還在半夢半醒。

    而與此同時,她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起來,因為她真是餓得夠嗆,要不是因為怕睡前吃東西會長胖,剛長在松風園就弄點宵夜吃了。

    她編的這個慌、她裝暈倒的急智、她拍馬屁的話兒、她肚子叫響後的尷尬神色,都逗得江無憂笑了起來,之前的憂傷情緒一掃而空,伸出手道,“你倒是親自驗驗,看朕是不是真的?”

    方初晴愣住了。

    他是要她摸龍爪嗎?雖然男女握手在現代中國根本不算什麼,但在異時空的大江國,還是比較開放大膽的行為。難道他是要陷害她?可話說回來,他是可以隨便決定人生死的人,犯不著玩這套把戲吧?

    想通了這層,她上前一步,先拿出帕子把泥手擦了擦,然後結實地握住了江無憂的手。手感不錯,龍爪大而溫暖乾燥,握起來蠻舒服的。而大概因為她趴在地上久了,手掌cháo濕,所以沒有產生靜電。

    “朕是真的嗎?”方初晴鬆開手後,江無憂問。

    “民女叩見皇上,無禮之處,還請皇上恕罪。”方初晴“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臉朝著地面就不用裝出各種表情了,輕鬆得多。

    “朕賜過你恩典,你可以不跪的。起來吧。”江無憂笑道。

    從第一次見面,他就覺得這女子與眾不同,倒不是她多麼美麗聰慧或者特立獨行,而是那種總是不經意浮現出的矛盾氣質。

    她能當奶娘,就肯定是已經產過子的婦人,可她身上偏偏有一種未出閣女子的風味;但若說她是少女吧,她的行為舉止偏偏沒有普通女子嬌羞膽怯的模樣;說她yín盪吧,她的眼神卻在慧黠中包含幾分慡朗直率;說她純真吧,她卻能坦然無懼的握住他的手。

    這一切的一切,都令閱女無數的他也感到難以捉摸,不禁好奇心大盛。而方初晴被送進沈府的這三個月里,他也很奇怪的會時常想起她。

    今天,他本來是特地參加義弟遺腹子的百日宴的,也想以此告訴世人,左師王雖然已死,但他身後人的尊貴榮寵卻不會有分毫改變。不過私心裡,倒也想見見這個小小奶娘的。

    “方初晴,你都聽到了什麼?”他忽然直截了當地問。

    方初晴假模假式地凝了下神道,“好像是催戲的鑼聲。皇上,前院要開戲了,您不去聽嗎?”

    “我是說剛才。”江無憂不許她打馬虎眼。

    他本身是習過武的,目力、聽力及其他感覺都強於常人。但他今天心情激盪,所以開始時並沒有注意到花園裡有人。可當與竹月靜默望月之時,他不經意後退了半步,一隻腳踏到一株芍藥的花根泥土處,感覺有什麼東西硌了他的腳一下,略微垂目,卻是一隻金釵,正是今晚方初晴戴過的。

    當時在水閣,她跪得比別人晚半拍,他看得清清楚楚,確實是她頭上之物。那物件掉得地點蹊蹺,若不是踩到,只怕很難找。而當他認出這隻金釵,凝視細聽,便發覺了不遠處牡丹花下的偷聽小鬼。

    所以,方初晴所說的尋找金釵的理由,應該是真的。否則,他不可能輕易饒過她。他初登帝位,不經幾年,外人只道是新朝氣象,可花團錦簇之下涌動的暗流,非是局中人是不能體會的。

    “民女不是說了,剛才餓暈了嘛。”方初晴硬著頭皮繼續說謊。

    江無憂二話沒說,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方初晴嚇了一跳,急忙往回縮,那天沈洛對她的所作所為也突然湧上心頭。她本能地奮力掙扎,但江無憂不是沈洛,看著斯斯文文,力氣卻大得很,她反抗無效,強行被拉到他的身前。

    她羞惱氣憤之下生出點不管不顧的心,大腦發熱,暫時忘記對方是能對人生殺予奪的皇帝,打算施展江湖上傳聞已久、但基本禁用的絕子絕孫腳,卻硬生生停住了。因為江無憂並沒有輕薄她,手指只扣住她的脈門,笑眯眯地道,“暈倒後才醒來的人,脈像應虛浮滯澀,你的脈象卻平穩沉實,就是心跳得有些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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