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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們哄然應答,把逸山王和金兒以鐵鏈牢牢鎖住。因事關皇上安然,自然分外小心,這情況別說武林高手了,就算神仙來了也掙不脫。
直到房間內只剩下沈沅、太后、景鸞、沈瀾和方初晴五個人時,沈沅才問,“說說你為什麼冒充沈老爺?倘若你如實講了,朕賜你全屍,而且保證不辱及你的屍身。”說完,又怕逸山王負隅頑抗,補充道,“如今勝負已分,光明磊落四字於你,應該不難。”他拿自尊心來激將。
逸山王自從敗落,就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四處逃竄,早就豁出“沈之道原本就是我的手下,因聰明謹慎,深得我心。本來我打算提拔他當我的左右手,結果他卻在執行一次說服南方名門望族暗中歸順我的任務中,冒充貨郎,與他後來的妻子一見鍾情。本王成全了他,准他娶妻,只要他開拓經商的版圖,以後為我所用。不然你以為,他一個小小貨郎能在十年間就躋身江國十大富豪之中嗎?如果沒我暗中相助,如果沒動用我的人脈,他如何能成功?他沈家的金山是我幫他堆的,他沈氏的商道是我幫他建的,他怎麼敢要擺脫我,只守著他的夫人過幸福日子去?我威脅他,他為了保護一家老小,只得收了我送給他的胡姬小妾,還生下了孽種,最後更疏遠夫人孩子,以求保他們平安。
他說著,盯緊沈瀾,“痛苦嗎?哈,那就是背叛我的代價。只是我沒想到,當我第一次爭位失敗,就是他那孽種迫得我走投無路,必須以死為遁。於是我殺掉賤坯沈之道,因他身量與我極其相似,就找蘇神醫幫我換臉,從此冒充他的身份,行事可不更方便了嗎?還讓他的妻子以我為夫,讓他的兒子以我為父。哈哈,這不是很划算吧?只可惜夫妻間總是會發現彼此的秘密,我不敢太接近,就此放過那當年的美女。而蘇神醫之死也是我一手假造,這老傢伙痴迷醫術,只幾部醫學古書就能哄得他幫我做任何事。
到現在,他不該死嗎?”
他好毒呀!這種事也做得出來!
逸山王的一番話,房間內的人沒一個不為他的喪心病狂感到震驚的。而沈氏兄弟聽到這一切,更是有切膚之痛。原來,沈老爺從沒有背叛過太太,他只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然後為了信守謊言,為了保護妻兒,寧願承擔罵名,一個人默默承受了一切。不解釋,也不後悔。
沈沅一向城府深,喜怒不形於色,此時也是臉色慘白,雙手握拳。衝動派的沈瀾已經躥了出去,揪起逸山王的脖子,一手把以鐵鏈綁在一起的兩人舉了起來,盛怒。
逸山王咳嗽不止,呼吸困難,卻很高興看到沈瀾深受打擊的模樣,斷斷續續地繼續說,“你要為你的死鬼爹報……報仇吧?好……好兒子!不枉他當初疼你一場。他……雖勉強接受那名胡姬,被我迫著與之有夫妻之實,但卻最愛你這個小子。只是他越愛的,就越怕我傷害,只得對你越壞。咳咳……不過你親娘確是他親手所殺,因為……困為我說他不殺掉那女人表達順從,我就要殺掉你!哈哈……你要殺掉我為父報仇,可就對不起你親生的娘了。那賤丨奶吧手打丨人雖然愚笨,空長了一幅好模樣,可卻一心一意為你謀奪沈家的家產呢,我豈能容她?”
“瀾,你不要發火,不然就上了他的當。他惡貫滿盈,要殺要剮自有皇上做主。當著太后的面呢,你不要動手殺人人。再說,咱不能讓他死得痛快乾淨,不然連我也咽不下這口惡氣!”一邊的方初晴看沈瀾的情況不對,狀如瘋虎似的,連忙衝上前,一抱攔腰抱住他,不住安撫,“不要生氣,不然你就輸了!”
沈瀾只感覺腦子裡像有一塊烙鐵似的,燙得他渾身難受,只有敵人的鮮血才能平息那熱度。原來,他一直錯怪了父親。原來,他不是沒有人接受的。至少他的父親為了保護他,寧願做任何錯事!而他,一直怨怪父親,甚至恨恨咒罵。為人子者,不孝者以他為甚!
可是,方初晴柔軟的身子就貼在他胸前,她輕柔的語音好像清泉般,慢慢平息了他奔騰的怒火,使他雖然還是又氣又恨又傷心,理智卻回來了。
他放開手,笑得殘酷,“很好,你說出來就好。不過皇上仁慈,答應保你全屍。本王可沒答應!但本王也不會讓你死的,因為你需要慢慢品嘗痛苦的滋味!”說完,護著方初晴走到皇上身邊去。
太后在一邊道,“唉,沈家的父子三人全是痴情種啊。”她聽到沈老爺和沈太太的事,聽過沈沅與圖瑪的事,也知道沈瀾與方初晴的事,不禁感慨,羨慕,嘆息。
第234章景鸞的身世
逸山王對著沈瀾的背影狂笑,“一個殘花敗柳,喪德損譽的公主,也讓你當成心肝寶貝了。豈不知你那死鬼大哥,早已經被我戴上綠帽子了。姓梁的賤丄人真是蠢到家了,隨便幾句就相信了我,從此恨透了皇帝小兒和沈沅啊。”說著,又是連聲長笑,狀若瘋狂。而笑聲未絕,他突然說了一句,“金兒,今天是你報答我的時候了。”
除了兩名刺客,屋裡的五個人都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直到一直沉默不語的金兒忽然抬起頭來,櫻唇微動。
“皇上!”離他們最近的景鸞率先看到那紅唇中的一點寒芒。
但是再叫人護駕已經來不及了,景鸞想也不想的撲到皇上身上,緊接著就有一枚棗核樣的暗嵌入了他的背里,如影隨形般,蓬起一朵血花。雖然不大,卻是黑色的。
“快叫人,暗器上有毒。”沈沅臉色蒼白,連點了景鸞身上幾處大穴。
沈瀾立即衝出去叫太醫,順便叫人把身子不便的蘇貴妃也速速請來。而房間內,除了沈沅急切呼喚景鸞的聲音,就剩下逸山王的破口大罵了。他罵他的金兒是個廢物,他擾亂敵人的心神之機,她卻連暗器也she不准,還罵老天不長眼,這樣也弄不死皇上。不過金兒並沒有回答他,吐出暗器後就七竅流血死了。顯然那暗器極是歹毒,放暗器者比受傷者更快的中毒死去。
方初晴完全為眼前的一幕幕意外驚呆了。
景鸞會死嗎?不要啊,好景鸞不要有事啊,他是第一個給她溫暖友愛的人,是處處為別人著想,默默奉獻一切的人。他對所有人都保持善意,他有著那麼痛苦的過去。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讓這樣一個好人無辜的死去!
她的心宛如撕裂了般,手緊抓著胸口的衣服,似乎連氣也喘不過來了。不過她隨即感覺掌心中硌了一下,立即驚醒,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東西,衝過去塞入景鸞的口中。
那是沈瀾給的解毒丹!只不過金兒的暗器上毒性太重,不知救不救得回景鸞,看他瞬間臉色就灰敗到似乎死掉似的,血色盡失,心跳若有若無,實在不好說。
看著眾人忙活著,恐懼著,被身邊的屍體拖得站不住,倒在地上的逸山王還幸災樂禍的冷笑道,“沒用的,此毒見血封喉嚨,中者必亡,救不了的。殺不掉皇帝,殺一個對你重要的人,也是很值得的。”
“你知道景鸞是誰嗎?”所有的人都圍著景鸞轉,唯有太后還安靜地坐在一邊,聽到逸山王的話,忽然涼涼地說了一句。
她的聲音像沉重的冰塊,壓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頭。
“他是誰?”望著太后深不可測的眼睛,她那玉雕一樣慈悲的臉,還有唇角詭異中摻雜著痛快惡意的微笑,逸山王像被催眠一樣地問。
“你一生無子,是你最大的遺憾,甚於失去王位,哀家沒說錯吧?但你有沒有忘記在二十年前,你曾有一個兒子?”她的話語速極慢,卻有著奇怪的震撼力,令每一個人都呆掉了。包括逸山王在內。
“那孩子的腳下有七顆痣,命格上屬腳踏七星之人,貴不可言。”太后繼續說著,似乎一個老婦人回憶著陳年往事,可聽她說話的人卻都心中亂跳,好像知道立即就能聽到重大的秘密,“正因為如此,你本來就膨脹的野心更加覺得這天下、這皇位是你的,因為你有這樣一個兒子。那孩子聰明伶俐,長相俊美,你愛如珍寶性命。可是在他四歲上卻突然丟了,你遍尋不到,為此大病一場,差點死掉。”
“你……你……”逸山王似乎明白了什麼,巨大的恐懼立即扼住了他的咽喉,令他喘不過氣來,只盯著毫無聲息的景鸞。
“沒錯。景鸞就是你唯一的兒子。”太后忽然笑了起來,宛如惡之花開放,看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在他四歲時,是哀家叫人把他從你王府里偷出來,賣到了小倌館去。你為了皇位,不忌諱先皇其他嬪妃誕下的皇子,可當哀家受孕,你卻要千方百計除掉哀家肚子裡的這塊肉,因為哀家是正宮皇后,之前,你蠱惑皇上到宮外去尋花問柳,挑撥皇上與哀家的關係,防的就是這個。可哀家卻懷上了龍子,只是不管如何小心,也沒讓我兒活著見到大江國的天,還鬧到哀家身子壞了,再也不能受孕。所以哀家恨你,也要你嘗嘗失子的痛苦滋味。只是後來這孩子成了我兒的左膀右臂,卻是天意了。如今你把尋找多年而不得的兒子親手殺死,感覺又如何?”說罷哈哈大笑,眼淚都笑了出來。與逸山王一樣瘋狂,卻比後者多出了血眼。
那眼淚包含了多少痛苦與哀愁,多少忍耐與泣血,多少可怕的政治鬥爭和陰險的內宮拼殺,沒有人能夠完全明白。方初晴只站在一邊看,就已經渾身發冷了。只是為了權力的爭奪,到底要有多無辜的人受到傷害呢?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逸山王不相信太后的話,但沈瀾脫掉了景鸞的鞋子,他右腳心那獨特的痣足以說明一切。逸山王震驚得無與倫比,繼而痛哭著、掙扎著、拖著身邊金兒的屍體想靠近景鸞。當被衝進來的侍衛阻攔時,又哈哈大笑,說太后胡說八道,最後又大聲嚎哭起來。
方初晴冷眼旁觀,見他的眼神散亂,she出不正常的興奮光芒,就知道他在短時間內受的刺激絕大,人已經瘋了。
這時蘇味和太醫們已經趕來。因為方初晴反應快,那顆解毒丹給的及時,蘇味經過一晝夜的救治,總算是保住了景鸞的命,但他的身子毀壞嚴重,不休養個幾年是不能恢復的。
而經過了這一夜勞累,又得知自己的父親已經被逸山王殺了,蘇味小產。好在她懂醫術,一向把自己的身子調理得極好,誕下的龍子雖然是早產兒,但底氣十足,生命力旺盛,精神也好著呢,預示著將來一定能健康成長。
這是一個極不平靜和波瀾起伏的夜,第二天早上沈瀾抱著方初晴回家時,兩人都累得說不動話了。但最後沈瀾還是對滿眼不放心的方初晴柔聲道,“不要擔心。我有你,什麼都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