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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口說:“老爸,不是我說你,這紙就有問題啊,三百年前的紙張質量有那麼差麼?”
他:“……”隨後憤恨道:“好的不學,你媽的強詞奪理、歪門邪道你倒學了八成。”
我踢著腳下的碎石,“這話要讓老媽聽到了,非跟您拼命不可。”
他訕訕一笑。
其實我一直想不通,我爸和我媽當初為何會結合。他們兩無論背景、學歷、家世、興趣都相差甚遠。我爸是大學歷史系教授,業內提起穆文斌穆教授,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對清史頗有研究,不得不說我如此迷戀四爺有一部分傳自他的基因。別看我爸學問高,其實就是書呆子一名,說的通俗點便是生活白痴,他不通人情世故,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而我媽就不同了,她喜歡熱鬧,會玩也愛浪漫,熱情開朗,好助人為樂,左鄰右舍都對她讚不絕口,她讀書不多,提倡錢夠用就好。平時神神叨叨的,誇口說她會算卦,通靈,雖然我從來不信。
這樣兩個性子南轅北轍的人,終於無法忍受對方,在我十歲那年協商離婚。財產什麼的並無分歧,但在孩子的撫養權上起了紛爭。父親說孩子跟著母親會不走正道,母親說父親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照顧孩子。最後還鬧上了法院,最終我被判給了母親,而父親帶走了穆寒。
我把撮合爸媽復婚作為終身目標,雖然我每次提起這事就會挨老媽一頓臭罵,但我絕不會放棄。
“穎姐,你怎麼站在門外不進來?”出門倒垃圾的鄭小雲看著我,又看看父親,好奇極了。
我把父親讓進門,並吩咐小雲,“去把殷禛叫出來。”
“胤禛?”父親激動的拽住我的胳膊。
“殷切的殷,”我說,開始後悔給他起這麼一個名字是否有欠考慮。
“哦……”父親放開我。
殷禛跎著方步走過來,我朝他一指,“老爸,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來來來,小伙子這裡坐。”我爸親昵的搭住他的肩膀。
殷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瞅瞅我,我聳肩,表示無能為力。
“這是你寫的?”父親又掏出那幅他視若珍寶的字。
殷禛瞟一眼,點點頭。
“你跟誰學的字?”
“照著帖子臨的。”殷禛答的太快,我反而覺得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答案。
“帖子哪來的?”我爸也不是省油的燈,學術上的問題,絲毫不含糊。
殷禛抬頭,微笑:“電腦上。”他順利的打開網頁,找到清史論壇里雍正硃批,把屏幕轉過九十度,展示在我們面前。
我眼皮一跳,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父親低喃:“原來是這樣。”
我仔細對比,發現硃批上的字明顯更老練、更瀟灑自如一些,便對父親說:“確實有幾分神韻,但細看之下,還是不難看出其中的差距。”
父親頷首,“我閨女還是有長進的。”
送走父親,我把殷禛拉到一旁,正色道:“別和我來這套,你這招騙我爸還行,但休想瞞過我。你之前還不會用電腦,哪來的帖子臨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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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處之泰然,“那你想要我說什麼?”
“當然是說實話,”我不假思索的回道。
“好吧,”他聳肩。
我嚴重懷疑聳肩這個動作他是跟我學的。
“這些字我信筆寫來,無需臨摹。”
我怔了怔,“你的意思是熟能生巧?”
他無奈撫額,“我就是胤禛,你口中的四爺。”
“切,”我不屑,將他從頭看到腳,“我家四爺哪有你那麼土。”
他嘴角含著似笑非笑之意,“我已說了實話,信不信就在你了。”
我自然不會信他,不願意說拉倒,我也不會逼迫他,何必編這種離奇的謊話來糊弄我。我有幾分惱怒,決定中午不給他吃肉。
下午我忽然接到母親的電話,她語氣輕快的問:“小穎,今天回家來麼?”
“是的媽,我一會就打算出發了。”
“等你吃晚飯。”
“行,”我笑笑,我才吃了午飯沒多久,這就惦記上晚飯了。
“那我掛了啊。”
“等等。”我耳朵尖,隱約聽到了張阿姨的聲音,暗道不妙。
“還有什麼事啊乖女兒?”
我假笑數聲,“媽你那還有誰在呢,聽著怪熱鬧的。”
“哦哦,我開著電視機呢。”
撒謊!我就知道不對勁,母上大人一旦隱去彪悍的氣勢,絕對有古怪。“沒事了媽,見了面再說。”我合上手機。
我雙手托腮、苦思冥想,張阿姨既然在我家,無外乎兩件事,一蹭吃蹭喝,二嘮叨我的終身大事。兩件事並不衝突,冰雪如我,立刻洞悉她們的陰謀。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我看著在一旁忙碌的殷禛,賊兮兮地笑了。
“一會幫我個忙。”我說。
他淡淡道:“什麼忙?”
“去了就知道了。”我含糊其辭。
“我有工作,走不開。”殷禛不疾不徐的說。
我有些意外,這麼敬業?我摸著下巴,“我准你今明兩天不用上班了,只需陪著我就好。”
他聲音嚴肅,“那可不行,我還得賺錢還給你呢。”
我悶了會,“工資照算。”
他故意把語速放的極緩慢,“這不算花店的工作吧?”
我被他問的微微一愣,“你想怎樣?”
他無辜的看我,“額外的工作難道沒有額外的補償麼?”
我咬牙切齒,“付你雙倍工錢總成了吧。”
“成交。”他慡快的說。
我淚流滿面。
我向小雲和小青簡單交待了幾句,拽著殷禛去車站。
上了長途車,他問:“怎麼不打車?”
“你給錢?”我心情不慡,挑釁道。
他不置可否的揚揚眉。
坐了沒幾站路,我就感覺小腹隱隱作痛,掐指一算,壞了,莫非大姨媽即將造訪。她早不來晚不來,這要是在車上山洪暴發,我人可就丟大發了。
我閉了眼,口中念念有詞:“大姨媽我求你了,你好歹憋到我回了家再來。”我重複了幾遍,試圖以我的虔誠感動她老人家。
殷禛聽我嘰里呱啦的說了一串,張口就問:“你大姨媽來了?在哪兒?我怎麼沒瞧見?”
此時正好一段音樂結束,車廂內靜謐無聲,只有殷禛一人的聲音,所有人都往我們這裡看來。
我臉漲的通紅,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殷禛一臉莫名:“我哪裡說錯了?”
我怒視他:“閉嘴。”
他委屈的稍一撇嘴,我頓時心軟,“算了,反正下了車誰也不認識誰,沒什麼丟臉的。”
他強調,“我並沒有說錯。”
我舉手投降,“你是沒說錯,行了吧。”
他淡定一拂袖,“本來就是。”
我往窗口靠了靠,想起我媽的潑辣勁,幸災樂禍的說:“你休息會,一會有的你受。”
“怎麼?”
“你要冒充我男朋友,幫我騙過我媽。”
他不動聲色的覷我一眼。
已經上了我的賊船,不怕他不就範,我信心滿滿,笑容絢爛。
我媽住郊區,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的車程,車廂里暖氣開的很足,我本來只是閉目養神,卻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嘈雜聲吵醒。
我揉揉眼睛,發現自己的腦袋擱在了殷禛的肩膀上。
他轉首笑笑,“醒了?看情形像是到了。”
我不好意思的擦擦口水,暗自慶幸,幸好沒有滴在他衣服上。
我邊走邊交待,“一會見了我媽得有禮貌。”
他淡淡道:“知道了。”
我們先拐進大賣場,毛腳女婿頭一回上門,總不能空手去。
要說我媽的脾性,貴的便宜的或是價廉物美的通通難討她歡心,最好直接拍給她一疊鈔票,豪氣干雲的說:“想買什麼自己買去。”
可要殷禛這麼幹,也太不像話了。
我還是中規中矩的選了兩盒保健品,一隻水果籃,以及兩件牛奶,全讓殷禛提著,自己晃蕩著雙手,悠閒得很。
剛上樓還來不及掏鑰匙,我媽就開了門,親親熱熱的說:“乖女兒你回來了。”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好在我早有準備。我把身後的殷禛推出來,笑嘻嘻的說:“媽,我帶了個人來見你。”
“伯母好,我叫殷禛。”
孺子可教,我很滿意。
我媽是何等樣人,一見這陣仗就全明白了。“死小孩,帶男朋友回來也不早說,我好多準備些拿手好菜。”
“他不會介意的。”我挽住老媽的胳臂往裡走,我才捨不得讓她操勞。
殷禛跟在後面,表情怪怪的。
我家客廳小,他放下東西,占去了大半的空間。
母上大人手足無措的道:“人來就好了,還帶什麼東西。”
“應該的。”殷禛淡淡而笑。
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我媽現在就是這幅神情。“這孩子挺懂事的。”
錢是我付的,他不過拎了會,功勞倒全是他的了,我忿忿不平的想。
“咚咚咚。”有人敲門。
我打開門,來人看也不看我,直接闖入,“韻之,我都安排好了。”
我悠哉的修著指甲,“張阿姨,你安排好什麼了?”
母親面露尷尬。
張阿姨好似這時才發現其他人的存在,她盯著殷禛看了好一會,“你不是那個……”
我順勢接上她的話,“我男朋友。”
她兩眼瞪的比銅鈴還大,“我上次問你,你還不承認。”
我害羞的稍稍別過臉,“我那不是不好意思嘛。”
“這孩子有男朋友了也沒告訴我,讓你白為她操心了。”我媽反應也快,明著捧張阿姨兩句,讓她消氣了也就沒事了。
她對我使了個眼色,我心領神會,“張阿姨,謝謝你一直對我很關心,我現在有男朋友了,你也為我高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