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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謝謝。”
我拿一次性杯子給他接了一杯水,遞給他。
他斯文地抿一口,突然指著桌子問,“這裡本來是不是放過電腦?”
我噌地站起,“你怎麼知道?”原來的台式機淘汰以後,我換了個筆記本,基本都是小雲在使用,她喜歡隨意擱置在沙發上,說是用起來順手。
他沒有回答,而是伸手摩挲過一張椅子的椅背。
這是胤禛以前經常坐的椅子,我止不住的激動,“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我感覺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可今天明明是我頭一回來這。”
我閉了閉眼,深深吸氣。
“說來奇怪。”他咧嘴笑開,“我昨晚剛夢見這間名為‘脫穎而出’的花店,今天就在現實中看到,更沒想到你就是花店老闆。”
我眼眶開始發燙,“你還夢見過其他麼?”
他輕笑,“前些日子時常做一些奇怪的夢,最離奇的是,我老夢見自己蹲在垃圾房旁邊,被一個女子撿回了家,不過我沒能看清她的長相。”
我雙手緊緊抓著椅背,呼吸困難。
“不怕你笑話,在柯楓婚禮見過你以後才開始做這些奇奇怪怪的夢。”
我怔住,我也是在遇見胤禛以後才逐漸夢見前世的一些事情。
“我要說我夢見過你,你一定會當我是登徒子。”他看著我,半真半假道。
我分不清他說的是事實還是玩笑話,勉強回以一笑。
他斂去笑意,“你會不會覺得很荒謬?”
我鼻子一酸,“不會,你往下說。”
“我夢見你對我說,我沒文憑沒學歷,去應聘的話連打雜都沒人要,只能自己開公司,你要當我的法人代表,”他自嘲道,“原本我回國只為參加柯楓的婚禮,就是因為你這番話,我註冊了公司,打算將工作重心轉回國內,”他目光別有深意,“我也知道自己今天和你說這些唐突了點,其實我早問柯楓要了你的聯繫方式想循序漸進,可一進這花店,看到你以後,我就有點控制不了情緒,年穎,可能你不會相信,我對你有很強烈的熟稔感,好像上輩子就認得你,”他輕吁,“很抱歉,我有點語無倫次,你別介意。”
我早已淚流滿面。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惹你生氣,”他手足無措地看著已經哭成淚人的我,遞給我紙巾,想給我擦眼淚又不敢。“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大反應,我很抱歉。”
我反應能不大麼,老天將胤禛又送回了我身邊。我綻出燦爛笑容,想起他離去後我的痛不欲生又忍不住掉淚。我又哭又笑,著實把他給嚇到了。
他苦笑,期期艾艾道:“我還是先走吧。”
我一把拉住他,用力擦去眼淚,“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胤禛走後,我並沒有退掉隔壁的店鋪,還是保留原樣,就連他用過的紙筆都放在原來的位置,從未改變。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屋內的擺設,以及所有他用過的東西。
我眼睛有些酸澀,“你有沒有想起什麼?”
他手指輕輕拂過桌上的一本文集,“很眼熟,”他倏然轉過身,“這牆上是否掛過一幅字?”
我點點頭,“是的。”胤禛的真跡,我怕太過惹眼,就拿回了家中珍藏。
“年穎,”他緩緩看定我,似有所思,“我們是不是從前就認識,而我失去了部分記憶?”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他不是失去記憶那麼簡單,對他而言,那是上輩子的事了,難道要告訴他,他是雍正爺轉世?不僅如此,雍正爺還穿越來現代,與我有過一段情?他會不會直接當我神經病落荒而逃?我支吾道:“等你完全想起以後,就會明白。”
他頷首,“我忽然很想寫一幅字,你幫我磨墨?”
雍正爺詩興大發,我當然滿口答應,所幸筆墨放了這些年還都能用。
他氣定神閒,一揮而就:坐惜芳華晚,登樓獨舉觴。眼看□暮,行踏落花香。藻密魚堪隱,林深鳥容藏。憑欄無限思,新月逗清光。
我淚盈於睫,這字,我終其一生不會認錯。
他習慣性地在兜里掏著什麼。
“你要拿什麼?”
“章。”
“是不是這個?”我從口袋裡摸出刻有“破塵居士”的章,靜靜放在他面前。
“對,就是這個,怎麼在你那?”
“是你送我的。”
我們一問一答,極其流暢自然。
他拿著章,正要蓋下,倏地停下動作。
“怎麼了?”
“我從小在國外長大,根本沒學過用毛筆。”他驚詫道來。
我心中瞭然,他的記憶正在逐漸被喚醒。
“還有這章,好像是一件對我很重要的東西,可我以前從未見過。”他把印章緊握在掌心,“這個稱號也仿佛在哪裡聽過。”
能不重要麼,我暗道,那可是我們的定情信物。
我微笑,“我再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帶他回了家。
胤禛的書房還是原先的模樣。
他在牆上所掛畫前站定,又似詢問又似自答,“這是你?”
“嗯。”
“誰畫的?”
“你。”
他看我,一雙黑亮的眼睛投以探詢目光。
我不答,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想起,我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
他咬了下唇。
我暗嘆,又是一個他慣常的動作。“有沒有想起什麼?”我追問。
他闔上眼,似呢喃,“我應該在這裡住過,我能回憶起著這房子的每一個角落。”
“那你有沒有記起我?”我急迫地問。
他淡淡道:“我不想撒謊騙你。”
我失望地嘆氣。
他忽然往外走,直接走向廚房,半天看著流理台不說話。
我恍惚憶起當時的情景,臉頰瞬間飄紅。他不會什麼都不記得,就光想起這個吧。
他臉上抹上一層紅暈,頗有點嬌羞的感覺,瞟我一眼,沒說話。
我咬咬牙,“你想說什麼?”
“我好像……”他頓住了。
“行了別說了。”如果他真的只回憶起那段,我直接一頭撞死得了。
我把他拖到電腦前,“這是你用過的電腦。”
他默看了我一陣。
貌似不管用,我捏緊衣角,翻出他賺到第一筆錢後買給我的紅色圍脖。“這個有印象麼?”
他合了合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我垂頭喪氣,但絕不放棄。
我給他一包女士煙,“鼻煙壺你記不記得?”
“這明明是煙。”
我啞然,再接再厲,“酒心巧克力你吃不吃?”
“我不太喜歡吃甜食。”
我們說的完全不在一個點上,我快抓狂了。
我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我帶你去坐摩天輪好麼?”
“不是很有興趣。”
“你恐高?”我忙問。
他淡定道:“我基本每個禮拜都要坐飛機,就算有恐高也早治好了。”
我磨牙,我就不信搞不定他。
“你先坐一會。”
我跑到廚房搗騰半天,端出烤魚、老鴨湯、串燒大蝦和麻油鴿等菜。
自胤禛離去,我學會了做這些菜,獨自一人慢慢品嘗,常常淚流滿面而不自知。
他津津有味的把菜吃的一點不剩,這人身材偏瘦,胃口倒好。
“手藝很好。”他誇讚道。
“就只有這,沒有別的?”我就快黔驢技窮了。
“還有什麼?”他茫然。
江郎才盡說的就是我。
我抱著腦袋苦思冥想。
再給他剃個光頭不知道管不管用?
或是叫許凌飛來幫我出謀劃策?
亦或是請沈澤再來刺激他一回?
我邊想就邊把這話說了出來,“我覺得我該給沈澤打個電話,他可能比較有經驗。”
他臉往下一沉,“沈澤?”
有反應了。我觀察他的臉色,情敵這個名詞果然是件神奇的存在。“嗯,我的前男友。”其實叫沈澤來也就是我一說,他現在早已修身養性,被某悍女抓的死死的,我若是叫他扮作我男朋友,就算他看在我的面子上答應幫忙,我也不敢,會被人潑硫酸的。
他的臉上忽然變得溫和起來,“哦。”
我抓耳撓腮,一籌莫展。
難道我要再次帶他去雍和宮、故宮甚至泰陵才能喚醒他的記憶?
我急了,沖他道:“我是你最愛的年貴妃,你真不記得了?”
他嬉笑地湊到我耳邊,“不是最愛,是唯一。”
我熱淚盈眶,“你全想起來了?”
“是的,小穎。”
我撲進他懷裡,淚水抹了他一身。
他迫切地尋找我的唇,狠狠吻下來。
……
許久之後,我才反應過來,“你是不是早就想起來了?”
他促狹地擠眼對我笑,“就在廚房看到流理台那會我就全記起來了。”
我臉紅得不能自已,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我讓你使壞!”
他吃痛呼叫,“小穎,你還是那麼兇悍。”
我咬牙切齒,“你活該。”
他忽然一本正經起來,“小穎,我嫉妒那個叫愛新覺羅胤禛的男人得到過你的心。”
我卻笑了,在他嘴角親了一口。
我也嫉妒年貴妃曾經得到過他傾心相愛。
我們扯平了。
從今開始,他不再是四爺,我也不是他的年妃。
這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只屬於年穎和殷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