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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的陪嫁,為什麼要給你?即使你是我的親生女兒,將來要給我養老送終的人不是你,不過你要是想買,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她本質上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只為自己著想。
“我是你女兒吶!你居然要跟我討銀子?”這是什麼親娘呀!一毛錢也算得清清楚楚。她氣悶。
相較成清寧的臭臉,崔姨娘倒是笑得很樂。“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誰曉得夫人要把你嫁到哪個犄角旮旯,若是一去好幾年見不著人,我有女兒也等同沒有,等你抽出空回來看我一眼,說不定我頭髮都白了。”她說的是有幾分道理,嫁了人的女兒是別人家的,不怎麼牢靠,凡事有公婆做主,輪不到媳婦。“可是父母在兒女不能有私產,我怎麼拿銀子買你的莊子?而且我也沒錢。”
“三百兩,不能少,最多你私下給,我跟夫人說一聲是我提早給你添妝,讓你先練手打理。”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要不是看在她是她肚皮生出來的分上,不然她才不管這事。
“你……”算得真精。“先欠著,頭兩年肯定還不了,到了第三年我再給你銀子,這總成了吧?”
崔姨娘想了一下,又看看眉眼間長得和她有幾分相像的小臉,她勉為其難的點頭,“那莊子不大,也就二、三十來畝地,你就算種上幾年也沒你的月銀多,何苦來哉?”
自己生的自己心疼,雖說不指望她養老,但終究是肚裡的一塊肉,還是捨不得她吃苦受累。
“我打算種香藥。”這年頭的香料很值錢。
“香藥?”她一愕。
“這時節剛入秋,讓人整整地約三天光景,然後種甘jú、繡線jú、益母糙、黃芩等等,入冬前就能採收了,趁著下雪前先曬乾,然後賣到香料鋪子或藥鋪。”量不多應該很好銷貨,過年前鋪子裡正好能採購一批備用。成清寧大致盤算一番,三十畝地的香糙、藥糙產量並不豐,尤其是第一次栽種,鐵定收成有限,那一點點香糙、藥糙曬乾後最多幾百斤,一間香藥鋪子就能吃得下,無須多費心。
京城的香料鋪子和藥鋪要買香糙、藥糙得到幾百里外的南方,甚至是關外,還品質良莠不齊,運送方面又很麻煩,價格偏高,若有本地產的香糙、藥糙還不趨之若鶩的搶購一空?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銷不出去、囤積成山,只怕供不應求,明年還多買些地種呢。
不過她也做比較壞的打算,若真沒人要,她就自己動手做成香藥成品,甘jú溫和,有鎮靜和鬆弛效果,能治焦慮、緊張和失眠,對於大腸炎、消化不良、下痢和胃潰瘍也有極大的療效,用來泡茶整腸健胃很好,還能緩和結膜炎和氣喘。
益母糙顧名思義對婦人有療效,用來通經、催生、鎮靜、利尿、滋養心臟、暫時降低血壓。繡線jú止吐、抑酸、抗風濕症、消炎解毒;黃岑止痛、助消化,能治潰瘍、燙灼傷和瘀傷。
這些香糙、藥糙的作用相當廣泛,目前她先種來醫療用,等到她能大量生產時,她便要提煉出香精和精油,用吸、用抹,滴兩滴用於泡澡也非常適合,做為筋絡的推拿療效更大。
先是香糙田,然後是芳療館,自給自足成一條龍,不受香藥商人的掌控,也能自行調配想要的香糙,她的芳香製品是獨一無二,無法仿製,誰也盜取不了配方,全在她的腦子裡。
成清寧沒想到之後的事會進行得那麼順利,崔姨娘只到夫人跟前說一聲,忙著為女兒選婿的董氏沒有一絲為難,她反而感謝崔姨娘的到來,免得她得為庶女的理家能力操心。
放任著由她去跌、去撞,不經事的人不知管家的難處,何況那是她姨娘的陪嫁,當主母的豈有插手之理,又不是眼皮子淺的小戶人家,還會貪那幾百兩銀子嗎?
就當是給孩子練練手,以後才曉得怎麼打理妝奩,娘家的人幫不上忙,唯有靠自己。
因此,成清寧成了這一代第一個擁有私產的小輩,董氏不知道她們母女倆私底下的交易,只欣慰崔姨娘真想得開,是個疼女兒的好姨娘,老早備好了嫁妝怕女兒吃虧。
“二哥哥,莊子是我的,你跟去幹什麼?”多了這號小祖宗,很多事她都沒法明目張胆的做。
咬著麥稈的成弘文十分得意的揚眉,“我給你壯壯膽呀!若是誰敢欺負到我妹妹頭上,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是想出來玩吧!在府里被夫人管得太嚴,都快蔫了,這才找了個理由開溜,以好哥哥之名行逃課之實。成清寧在心裡腹誹,對於這個比她大三個月的哥哥,她比誰都了解。
“二哥哥,不是做妹妹的要打擊你,成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個個腰粗膀壯,一隻胳膀有樹幹粗,你小胳臂,小細腿的,還是別逞強了。”愛說大話是人的天性。
被她一堵,原本想跟來湊熱鬧的成弘文當場漲紅了臉,很不服氣的掄臂膀。“誰說我不行?蚍蜉能撼大樹,我人小能頂千斤,千軍萬馬也不及我鐵臂神弓,等哪天我從軍……”
“爹不會允許你入軍營。”文人子弟打什麼仗,她爹頭一個先捶死他,大罵不自量力。
先祖先輩馬上掙來的功勳只是讓這些後輩子孫頂著個爵位享受榮華富貴,前幾代開始便都以文官自居,搖筆桿子比揮刀舞劍好。
一聽到只想他走仕途的親爹,萬般雄心壯志都萎了。“三妹妹,我前輩子跟你有仇是不是?”
成清寧笑著搖頭。“我沒有二哥哥不行,你若是從軍去,以後誰來保護我?誰帶芙蓉卷、雲片糕給我吃?”這話讓小小兒郎的心瞬間膨脹了好幾倍,面有得意的拍著小胸脯。“三妹妹不是想養只兔子嗎?哥哥幫你捉。”
說風就是雨的成弘文是個急性子的,為了在妹妹面前顯擺,他興匆匆的從行進中的馬車縱身一躍,把跟在馬車後頭的幾名侍衛嚇得膽子都快破了,趕緊上前查看他有沒有事。
只見沒事人似的成弘文咧開嘴在原地跳了幾下,向侍衛要來他常用的小弓,馬車停下的地方有處林子,位置離莊子並不遠,大概還有十里,更過去還有個小山頭,看來有點高度,應該有不少野獸在林子深處竄行。侍衛們不放心他一人獨行,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偏偏他嫌人多會嚇跑了獵物,不許人跟得太近。
“二哥哥,不要走得太遠,妹妹會怕。”看他越走越遠,車上的成清寧趕緊下車跟上一喊。
她有個什麼意外不打緊,庶女的命本來就低賤,不會有人當一回事,可是成弘文是個哥兒,又是嫡出,真要發生不測,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別想有活路,即使她是侯府家的小姐,一樣會死得無聲無息,給哥兒陪葬。
“喔!我捉只兔子就回來。”聽見妹妹的叫喚,成弘文不走遠,就在林子的邊緣遊走。
他是好哥哥,不能放著妹妹不管。
其實林子裡有幾處不見天日的暗處,他自個兒看了也心惶惶,正好妹妹一喊讓他借驢下坡,他只裝模作樣的找兔子。
兔子?那兒不就有一隻。“二哥哥,兔子。”
順著圓胖指頭一看,果真在靠裡邊的大樹下,有隻肥碩的兔子在啃糙,它身軀過胖,好像很餓了,拼命的吃、拼命的吃,一點也沒察覺危險悄悄靠近,圓滾滾的肚子往前一頂。
“噓!小聲點,哥哥要過去了。”躡手躡腳地,他小心的接近,兩手做向前撲捉樣。
這隻兔子不是聾的便是瞎的,人都到了它後面還不知道要逃,兩隻前足捉著一叢嫩糙,啃得好不歡快,把成弘文、成清寧兄妹倆看傻了,兩人睜著眼看著它不斷吃糙,忘了要捉它,只覺兔子在吃飯,幹麼要打擾它呀,等它吃飽再說。
誰知這一等竟等來一支飛箭,一箭穿過兔腦,將兔子帶起釘在樹幹上,翎羽箭尾還在顫動。
“二哥哥,我們的兔子……”死了?
怎麼會,那麼可愛的兔子,前一刻還與世無爭的吃著野糙,下一刻卻死於非命,連殺它的人都沒瞧見。
“誰?誰殺了我們的兔子,快給小爺滾出來!”沒逮到兔子又看見紅著眼眶的妹妹,成弘文氣得暴跳如雷的想找人算帳。
“兔子是你們的?”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林子深處傳來,幾乎無聲的馬蹄輕巧的躍過幾個石頭,幾匹高壯的黑馬揚頸一嘶。
其中領頭的是一名十七、八歲的錦衣男子,他目光如炬,面色冷淡,長得俊美無儔,腰上配了把短刀,刀身綴著七星排列的七色寶石,箭袋斜掛在馬身側邊,一把看起來很重的黑色大弓就拿在手上。
他實在太好看了,讓侯府的兩個土包子看得傻眼,久久回不了神,直到他身側的黑臉大漢重複問了三遍,兩兄妹才眼一眨,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