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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爺瞅瞅大阿哥發黑的臉,又瞅瞅胤祉的笑語燦爛。和四爺對視一眼,兩人同時轉頭,太子爺繼續咬桂花糕,四爺繼續低頭沉默。
聊完了,小數字們也回來了。
小八滿頭大汗,四爺一把拉過,先是瞪眼,隨即掏出身上的手帕,細心的擦著小八額頭上的汗,一邊低語,“都玩瘋了?!汗都不擦一下!”
小九小十眨巴著眼看著四爺對小八的細心呵護,心頭羨慕,於是,轉頭,撲入小五小七懷裡,“哥哥擦汗!”
小五笑眯眯,拉過小九,一邊輕輕柔柔的問著,“小九,不是大了嗎?還要哥哥擦汗?嗯?”,一邊拉長小九的臉,“還要哥哥擦汗不?”
小九淚眼汪汪。
小十就一臉幸福了。小七認真的擦著汗,還順勢拉過小十一和小十二,也給他們擦了汗。
天色快暗了。
數字們在大數字的陪同下,各回各宮,各找各媽。不過,胤祉卻被大阿哥強留了下來。
至於留下來幹嘛?
太子爺望天。心頭幸災樂禍的想著,但願明天小祉能爬得起來。
第60章 所謂的大婚?!
回宮不久,蘇嘛拉姑嬤嬤便前來,說太皇太后有請,他心裡疑惑,烏庫媽媽在這時急召有什麼急事嗎?
來到慈和宮,便見太皇太后坐在榻上,神情有些憂慮。
太子爺心裡一突,上前請安後,急忙問道,“烏庫媽媽可是身體不適?”
太皇太后慈愛的看著太子爺,緩緩搖頭,拍拍太子爺的手,“哀家沒事,保成無需擔心。”
太子爺疑惑,“那烏庫媽媽喚保成前來是”
太皇太后凝視著太子爺,輕聲開口,問道,“保成可還記得當年的暗房?”
太子爺點頭,他當然記得,糾纏了他三世的暗房恐懼症,怎會不記得?可是,為何這樣問?
太皇太后凝視著,鄭重開口,“保成記得,永遠都不要忘記當年的暗房。”
太子爺愣了。“烏庫媽媽?”
“自古,君王寵愛最為飄渺,保成要謹記,皇父皇父,先是皇,後是父呀!”
太子爺怔住了。
走出慈和宮時,天色已暗,穿過御花園,太子爺沉默的獨行,身後跟隨的小順子和小律子對視一眼,又都低垂著眼帘跟隨,心頭嘀咕,太子爺這是怎麼了?
就要穿過御花園時,太子爺忽然停住腳步,不遠處,六阿哥胤祚神情有些憔悴,直直的望著某處,太子爺順著視線望去,是乾清宮?
太子爺心頭頓時酸澀,胤祚的身影和前世的自己似乎重疊了當年被圈咸安宮的時候,他也曾,這樣站在咸安宮裡,望著某處,幻想著皇阿瑪是不是會進來?幻想著皇阿瑪會不會想起保成?
前世,今生,多大的對比,多大的諷刺呀。
心頭又閃過太皇太后的一句話,“自古,君王寵愛最為飄渺。”
太子爺心頭嘲諷一笑,三世為人,再也沒有誰比他更明白這句話了。
只是,此世,皇阿瑪與他,卻走到了那樣的一步,接著,又會如何?
如果,有一天,皇阿瑪厭棄了自己?有一天,皇阿瑪發現自己錯了,父子之間竟然做那種事情皇阿瑪,會不會用那種噁心的眼神看著自己?
太子爺心猛地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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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暖閣的時候,太子爺看見佟妃兩眼通紅的匆匆走了出來。
擦肩而過時,佟妃怨恨的看了他一眼,便轉頭而去。
太子爺沉默。
呆了一會,才邁開步伐,慢慢的走了進去。見康熙帝皺眉敲著桌案,太子爺不由停下腳步,凝視著坐在榻上正思索著的男人。
歲月好像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一樣,面容還是那樣俊美,幽深的眼好像大海,總是難以窺測他的想法,三世為人,在他面前,太子爺覺得,自己永遠都像一個孩子對著大人般,揣測不了,也永遠不知道他在計劃著什麼。
他曾經覺得無所謂,剛剛重生那會,他什麼都無所謂,除了在乎的叔公,索普,小順子,小卒子,碧珠,他真的什麼都無所謂。
心裡想著,皇阿瑪快點厭棄我吧,快點廢了我吧,快點圈了我吧,然後,我就可以快快樂樂的去投胎,再做一次張英了可如今呢?
當對皇阿瑪的深埋於心的孺慕變了質,當發現自己眷戀著皇阿瑪的寵愛和包容,當發現自己早已是折了翼的鳥,再也學不會飛行時,當有天,他所眷戀的離開了,當有天他的籠子打開了,他卻只能仰望藍天發呆,那時,他該怎麼辦?
被圈了的自由可以找回,被圈了的心呢?
他害怕,他真的害怕。
“保成?!”康熙帝回過神的時候,就見太子爺站在門口發呆,一愣,忙走過去,卻見太子爺一臉淒傷。心一疼,忙摟住,柔聲低喚,“保成,怎麼了?”
太子爺回過神,愣了愣,看著康熙帝眼裡的擔憂和心疼,強顏一笑,“阿瑪,保成沒事。”
康熙帝皺眉,伸手輕撫太子爺的眉眼,“真的沒事?”這孩子剛剛一臉淒傷,怎會沒事?
太子爺忙轉開話題,“阿瑪,您剛剛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
康熙帝一笑,輕描淡寫開口,“沒,只是,在想,胤祚最近好像太閒了。”眼裡划過一絲冰冷。
太子爺一驚,不由伸手抓著康熙帝的袖擺,“阿瑪,你要對胤祚做什麼?”
康熙帝一怔,隨即安撫一笑,“沒,阿瑪只是覺得胤祚閒了些,想找些事給他做做。”說罷,又輕嘆,“保成,你呀,心太軟了”
軟?想起前世自己對十八的嫉妒和挖坑下套,就算自己未曾對十八下毒手,可十八因為他們幾個兄弟而死,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即便輪迴再來,可太子爺卻從未覺得自己心軟,只是,因為皇阿瑪的保護,因為皇阿瑪的強勢,自己沒有機會施展手段罷了,前世就能對一個八歲的弟弟挖坑下套,太子爺心頭嘲諷一笑,這樣的自己,也說心軟?
“阿瑪,不要對胤祚下手。”太子爺抬頭,緩緩道,嘴邊一笑,笑容有些嘲諷,“是保成欠了胤祚的”是自己欠他的。
康熙帝皺眉,這孩子說什麼?欠?
康熙帝直覺,太子爺的情緒有些不太對勁,便想著轉開話題,“保成,今兒個去胤褆府上都玩了些什麼?”
太子爺卻固執的揪著不放,“阿瑪!答應保成!”
康熙帝心頭輕嘆,心頭有些後悔,不該把綠鷹這麼早交給保成,這會兒他想提前知道這孩子到底遇了什麼事,受了什麼刺激都不行。
“保成,時間很晚了,我們用膳吧。”康熙帝又再避開話題。
太子爺卻猛地掙開懷抱,冷冷的看著康熙帝,“皇阿瑪!兒臣求皇阿瑪給胤祚一次機會。”
康熙帝臉色一變,頓時陰沉,皇阿瑪?兒臣?他最厭惡的一件事,就是保成這樣說!他跟保成之間從來就不存在什麼君臣!
“保成,別跟阿瑪置氣。阿瑪知道你心情不好,這次阿瑪就原諒你。”康熙帝說著,伸出手,稍稍放緩臉色,“過來阿瑪這裡。”
太子爺定定的望著康熙帝,此時,心頭所壓抑的恐懼似乎失去了抑制,鋪天蓋地,叫囂著解脫,他猛地揮開康熙帝的手,接著,撲通一聲跪下,“皇阿瑪,兒臣求您給胤祚一次機會!”
被揮開了手,康熙帝怔住了。自己的手,竟然被人揮掉?!還是自己一直以來疼惜珍愛的孩子?
看著保成下跪,康熙帝懵了。自己一直努力保持著的平等,今兒個卻被自己最疼惜珍愛的孩子打破?!
君王的威儀從未受過如此侮辱!
於是,惱火衝上了頭腦,康熙帝陰沉著臉,冷冷開口,“保成!阿瑪再給你一次機會,起來!來阿瑪這裡!今兒個這件事,阿瑪就當沒發生過。”
於是,太子爺倔強的跪著。
康熙帝此時心頭一陣一陣惱火,想揪起跪在地上的孩子,可是,又怕傷了他,於是滿腔怒火,也只能猛的揮掉桌案上的茶碗,便大步轉身,離開了。他怕再留下,自己會忍不住對保成動手。
離開東暖閣,本該溫暖的東暖閣,便一下冷清了下來。
太子爺跪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腦海里迴蕩著太皇太后的一句話,“保成,父子亂倫,可是會遭天譴的呀”
若有天譴,也請降於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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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乾清宮在久無杖罰事件後,又有宮女太監被杖打。
而在知道太子爺回承乾宮居住後,乾清宮又少了不少擺設。
接下來的半個月裡,太子爺破天荒的一改往日宅男作風,日日外出,不是去大阿哥府邸,便是去索相府邸,不是和格爾芬去外頭喝酒,便是和納蘭才子去喝茶聽戲。
而康熙帝,朝堂上神情平靜的處置一個又一個官員,對兼任戶部和外務省的四阿哥挑剔不已,對剛到兵部任職的大阿哥責罵不已。
朝堂上一片淒風苦雨。
顧喜公公心頭暴風狂雨。
自打知道太子爺那天曾去了一次慈和宮後,皇上便在第二天去慈和宮請安,然後,也不知說了什麼,太皇太后便大發脾氣,將皇上趕了出來,而皇上之後去了承乾宮,可誰知,太子爺卻避而不見。而皇上,也只是一臉平靜的站在承乾宮內室門外,可顧喜卻看得分明,皇上的手緊握成拳。
站了半晌,皇上就忽然轉身回了乾清宮,卻坐在龍椅上,撫著太子爺的泥人發呆,直至天明。
然後,皇上這次竟然也不再追著太子爺了?!
於是,顧喜公公悲催了,整日裡戰戰兢兢的在乾清宮裝著壁花,裝著透明,可這樣,還是三天兩頭的被皇上責罰了顧喜公公望天,無限悲憤,皇上哎,太子爺哎,您們吵架不干咱家的事啊啊啊然後,讓顧喜公公更加悲催和擔憂的是,太子爺大婚的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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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了。
天竟然下起了大雨,怎麼?老天爺也覺得他不該娶妻嗎?太子爺站在窗台邊,凝望著黑沉沉的天,聽著噼里啪啦的雨聲,心頭壓抑沉悶。
轉過身,看了眼坐在床上低垂著頭的女人。
太子爺一臉平靜的坐到榻上。
此時,結束了繁瑣的禮節後,廂房裡只剩下他和——新娘。
掃視了這間廂房,承乾宮原來也有這間廂房呀?太子爺有些困惑,雖然早知道,自己居住的內室絕不可能會成為新房,上輩子的時候,他不喜歡,這輩子,卻是皇阿瑪厭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