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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文崢義抬起保養得宜的手,用白色的茶巾墊著銅壺把手,開始泡茶,而文競明看著文崢義一連串的流暢動作,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當自己因為學習祖輩傳下的玉器知識遇到難題,受到祖父責備的時候,他的父親,從來不會用任何話語來安慰他,只是帶著尚且年幼的文競明坐在宅子裡的茶室,默默的,泡上一壺碧螺春,然後,父子倆就在茶香中靜靜的坐著。不需要任何言語,文競明就能恢復平靜,然後,再次面對嚴厲得近乎苛刻的祖父。

    “父親……”

    見文崢義只是專心於泡茶,文競明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您這次回國,是為了……”

    一句話沒說完,卻被文崢義放到他面前的一杯茶給止住了。

    文崢義笑了笑,拿起放在一邊的手巾擦了擦手,悠然的坐到藤椅上,端起了一隻茶杯,聞著淡淡的茶香,輕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這裡的茶最好。無論包裝都麼精美,到了國外,卻終究會變了味道。”

    文競明覺得文崢義這句話並不像表面上聽起來那麼簡單,可是,看文崢義的表情,卻又不像有其他的意思。忍住了還要詢問的話,文競明也端起了茶杯,他對茶道懂得不多,但是,卻很喜歡茶香,那種淡淡的清香,常常會讓他煩躁的心緒沉靜下來。就像是看著那個有些熟悉,卻又覺得陌生的孩子黑色的眼睛,貌似平靜,看久了,卻會發現,那烏黑的色澤,像一彎深潭,會將人的靈魂都吸了進去。

    文崢義見文競明只是端著茶杯,看著杯里的茶水出神,似乎是在想些什麼,又似乎僅僅是在走神。他也不出聲,只等著文競明接下來的話。

    文崢義知道文競明想要從他這裡問些什麼。只是,這件事有些太過複雜,當年的事情,不只牽扯到一代兩代人,這是幾代人積下的恩怨,如果不是把崢嶸牽扯了進去,或許,競明的祖父,自己的父親,是不願意讓文家的後代再踏上這片土地的。

    雖然當年文家確實是受害者,可是……

    文崢義嘆了口氣,放下了手裡的茶杯,“競明,我這次來,是為了帶你回國。”

    “什麼?”

    文競明驚訝的抬起頭看著文崢義,“可是,當年的事情我還沒有查清楚。難道父親和爺爺不想知道小叔叔最後的下落嗎?”

    “不必了。”文崢義搖搖頭,“這次安排你回國,本就是臨時起意,無論是祭祖還是收回老宅,只是為了對文家的先人有個交代。雖然你的祖父這些年一直在惦念你的小叔叔,可多方打聽下來均沒有結果的事情,又豈是你一朝一夕就能查出來的。更何況,”文崢義頓了一下,“當年文家遭劫,你的小叔叔有九成的可能凶多吉少,與其事情查到最後,得到這種結果,不如就此罷手,也讓你的祖父能夠長久的有個念想和寄託。”

    “父親,我不明白。”文競明低下頭,他一直都在想著,作為文家的子孫,為祖先沉冤昭雪,報仇雪恨,也一直都認為,父親也是這樣想的。只是,如今文崢義的一席話,卻讓他的意念產生了動搖。難道,他真的不該查下去嗎?可是,當年文家的那些冤魂,又該何去何從?

    文競明在收回文家祖宅之後,一段時間裡,常常會有些奇怪的感覺,似乎,當年文家遭劫的人,至今還留在文家的祖宅,他們徘徊在被別人占據的家中,遊蕩著,想要找人述說自己的冤屈,卻沒有形體,沒有感覺,無法開口,他們有的,只是無盡的怨恨和無奈……

    就像,那個叫做楊林的孩子,流著眼淚,緊緊的抱住自己,無聲的述說著無盡的委屈。文競明甚至有過某種荒唐的想法,是否,這個孩子會是某個文家冤魂的轉生?帶著前生的執念,徘徊在世間,等待著家人的救贖?

    而且,那個孩子,曾經抱著自己,哭著叫道:崢義哥哥……

    想著想著,文競明便有些失神,文崢義對文競明的這個樣子有些不解。他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文慶正,對於自己這個小兒子的期望,要遠遠高於其他的子孫。沒有其他的原因,無外乎文競明的性格,太像當初留在祖宅,慘遭不測的老太爺。

    文競明也一直沒有讓這位老人失望。可是,像今天這種三番兩次在長輩面前失神的情形,文崢義還是第一次在文競明身上見到。難道,是在C國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文崢義沒有開口,只是用手輕輕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聲響不大,卻足夠讓文競明回過神來了。

    “父親,抱歉。”

    文競明看著文崢義的神情,也知道自己剛剛幾次的心不在焉,已經開始讓父親不滿,“我剛剛只是在想事情。”

    “恩。”文崢義點點頭,“我也知道,這段時間你思慮過甚,不過,回國之後,在你祖父面前,最好還是要打起精神來,他老人家,對你的期望很深,明白嗎?”

    “我知道了,父親。”

    文崢義滿意的點點頭,“對了,我記得你和我說過,找到文家祖傳的那塊血玉了?”

    “是的。”

    “是在哪裡找到的?”

    “是一個人偶然之間得到,拿到文福珠寶來賣的。”

    文競明下意識的不想將楊林的事情告訴文崢義,只是模糊的提了一下從楊林手中買到血玉的過程,當然,楊林提的條件,還有和文競明說過的那些奇怪的夢境,文競明都隱瞞了下來。他覺得,自己最好不要將這些告訴文崢義,至少,不能是現在。

    說完了這些,文競明就起身走到房間東側的牆壁前,移開了牆壁前的青瓷花瓶,打開了暗格中的保險箱,取出了放置血玉的特製木盒,走回來,將盒子放到了文崢義的面前。

    “父親,這就是我收回的那塊血玉。雖然這塊血玉和祖父口中描述的分毫不差,可還是需要您親眼鑑定一下。”

    自從文競明將那個盒子放到文崢義的面前之後,文崢義的視線就一直沒有移動過。他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手,卻也能看出,他的手,都在輕微的顫抖。他似乎是在盡力的克制著自己的情緒,閉上了雙眼,深深的呼吸,然後,才伸出手,打開了那隻盒子。

    就在盒子打開了瞬間,文崢義臉上的表情,變了……

    鋪著紅色絲絨的盒子裡,本該放置血玉的地方,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文崢義抬起頭,看著文競明,而文競明也瞪大了雙眼,父子倆驚疑的互看著,心中,都閃過了莫名的念頭。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個保險箱的密碼?”

    “再沒有其他人了。”文競明搖搖頭,“父親,我確信,自己將血玉放進了這裡。”

    “這樣……”文崢義沉思了一下,然後說道,“看來,這事,有古怪!”

    楊林從華生酒店出來,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知道了小妹交給他的U盤裡是什麼東西之後,楊林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難道真的拿著這份東西去威脅趙天不要再來糾纏自己?楊林認為,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雖然最終他也沒有告訴鄭慕楓,自己手裡的這個U盤究竟是從哪裡得來的,可是,聽鄭慕楓話里的意思,如果被趙天知道這件事,估計,那個從趙天那裡偷出這份證據的人,會很危險。

    “有多危險?”

    楊林下意識的問道,話剛出口,他就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有些蠢。趙天那個人他也見過,從骨子裡就像個壞人,如果被他知道小妹背著他偷出了這份東西,不知道,會不會對小妹不利?而鄭慕楓的回答,更證實了楊林的想法。

    “楊林,我不想騙你,也不是在嚇唬你。如果按照你說的,你的那個朋友是在一個星期前將這份東西交到你的手裡,那麼,你最好儘快聯繫一下你的朋友,讓你的朋友來找我,或者想個辦法離開這座城市。”

    楊林皺著眉頭,想想鄭慕楓的話和自己兩次見到趙天的情形,越想心裡越後怕,騎車也沒留神,險些撞到前邊一個過馬路的人。

    見對方滑到在地上,楊林連忙下車和人家道歉,好在對方也沒傷到,只是外套沾上了雪,也就沒和楊林計較。

    “下雪天,路上滑,要小心著點啊。”

    說完,那人就走了。

    而楊林卻因為那人的一句話,愣在了原地,似乎,在他的印象里,有誰曾經這麼對自己說過,那人穿著黑色的大衣,英俊的面孔上是溫和的笑,拉著自己的手,笑著開口,“下雪天,路上滑,要小心著點啊。”一邊說著,那人一邊拉起自己,因為天冷,口中呼出了哈氣,模糊了自己的視線,漸漸的模糊了那人的面孔,自己拉住他的手,張開嘴,似乎在說“……”

    “小楊,小楊,你怎麼了?”

    “啊?”

    楊林回過神,就看到之前在華生酒店車庫裡給自己解了圍的大劉,正舉著手在自己眼前晃悠。

    “劉哥,你下班了?”

    “哎。”大劉答應了一聲,看楊林回過神來,就推著自行車和楊林一起在路邊走,“小楊,你剛才怎麼了?我剛路過,就見你一個人在路邊發呆,遇上什麼煩心事了?給劉哥說說。”

    “沒什麼,就一時有些走神。”

    “哦。”

    大劉點點頭,也沒多說,見楊林確實沒什麼事,走過路口的時候,就和楊林道了別,拐彎回家了,只是想想剛才楊林的樣子,總覺得有些不太對,那樣子,還真像小時候,家裡的老人說的,魔怔了。

    楊林見大劉走遠,也騎上自行車往家趕。他剛想著鄭慕楓說小妹可能有危險,想去小妹家看看,卻想起來,自己根本不知道小妹住哪裡,手裡只有她上次留下的一個電話號碼,記得自己把記號碼的那張紙夾到一本書里了。

    等一會到了家,先給小妹打個電話。實在不行,讓小妹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著回縣城的時候,就和錢叔商量一下,帶著小妹一起回去。

    希望,還來得及。

    楊林一邊騎車往家裡趕,一邊如是想著。

    鄭慕楓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紛紛揚揚飄下的雪花,推開窗,伸出手,想要感受一下那份冰冷。

    Jeff剛走進門,就看到這副情景,他被鄭慕楓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把鄭慕楓從窗前拉開,然後關上了窗。

    鄭慕楓有些不滿,“jeff,你在阻止我接近大自然!”

    Jeff鐵青著臉,看著一臉委屈的鄭慕楓,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確定自己是在接近大自然,而不是想從那裡跳下去?”

    “怎麼會?”鄭慕楓一臉驚訝狀,“jeff,我還沒有把老婆娶到手,我怎麼會做這種愚蠢的事情?”

    Jeff真想狠狠的捶眼前這個一臉無辜的男人一頓,如果只是單純的想要接幾片雪花,需要把半個身子都往窗外探嗎?更何況,這裡是三十一層!

    不過,以為眼前這個鄭家的萬年禍害會做跳樓這種蠢事的自己,也真是夠白痴的!

    懊惱過後,jeff清了清嗓子,儘量不去理會鄭慕楓一臉戲謔的笑,而是一本正經的開口說道,“總裁,你上次交給我的那些資料,我已經仔細的派人核對過了,幾筆資金的數額和走向,和華生酒店近段時間的資金漏洞,幾乎完全一致!如果我沒有判斷錯誤,那個趙天,確實是在利用華生酒店的一些生意洗錢!既然他們父子倆的證據都掌握在我們手裡了,總裁,要不要開始下手?”

    “哦?”鄭慕楓挑了挑眉毛,靠在了辦公桌上,“jeff,你以為,趙德盛這些年在華生搞的那些小動作,我的父親和祖父會不知道?祖父只不過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才沒有動手罷了。更何況,對於祖父來說,趙德盛,還算是一條不錯的看門狗。至於父親那裡,我一直懷疑,他是有什麼把柄抓在了趙德盛的手裡,否則,他不會處處的維護這個老鼠。甚至,在知道我下手查趙德盛父子倆的時候,在董事會裡想通過一些手段推我那個沒用的大哥上位。”

    “那總裁的意思?”

    “我的意思?”鄭慕楓笑了笑,“很簡單,我們只需要把有人利用華生在洗錢的事情透露給祖父知道,然後,等著看好戲就行了。我的祖父,可不會任由這種老鼠留在華生。當年只是把二叔趕出了家門,對於外人嘛——”鄭慕楓用手在脖子上劃了一下,“可就難說嘍。”

    “難道,您不怕他們狗急跳牆?”

    “跳了才好。這樣,我就能知道,我父親究竟有什麼把柄握在趙德盛的手裡,也方便我能儘早的把那個老傢伙趕出董事會,何樂而不為呢?”

    Jeff看著鄭慕楓,雖然鄭慕楓這招借刀殺人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借著老總裁的手,而自己躲在背後。即便趙德盛和趙天能猜到鄭慕楓在這件事裡肯定會有所動作,但是,卻不會想到,這一切的證據,都是從鄭慕楓的手裡流出去的。他們只會以為,老總裁,才是這一切的幕後推手,而鄭慕楓,只不過是在檯面上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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