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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齊庸凡是被樹林中的鳥叫聲吵醒的。他揉了揉眼睛,抓起床頭櫃的鬧鐘一看,早晨七點鐘。
說實話他昨晚睡得並不好, 也許是習慣了身側有人陪伴,抑或是太久沒有睡這樣軟的床,輾轉到深夜才睡去。
他關掉空調, 推開窗戶,深吸一口氣,愜意地眯了眯眼。從某種層面來說, 這樣的生活狀態也很美好。
他餓了。於是決定給自己做一頓豐盛的早餐。
太久沒有使用這些現代化的自動按鈕, 他甚至感到了一絲陌生。從冰箱裡拿出一塊冷凍牛排,加黃油煎至七分熟。一股濃香撲面而來。
還煮了一鍋速凍蘑菇濃湯,搭配金黃色的荷包蛋與幾條培根, 典型的西式風格。
齊庸凡獨自坐在餐桌前吃著早餐,他的目光橫越小廚房,望向窗子,滿腦袋都在想著別的事情。他想殷旭了,想起帶回來的那籠大閘蟹,在半途就在一家客棧清蒸吃了個乾淨。他有點懷念那種滋味, 平淡的, 溫馨的, 稍微裹挾一些入骨的甜,就像蛋液。
然而新的一天還有無數瑣事等著他去干。吃完飯,將盤碗丟進洗碗機。他得拿出修車工具, 給像漏了氣的皮球的輪胎充氣。
出於安全考慮,他暫時不會將這輛車開出叢林。
做完這一切,已經快到中午了。齊庸凡又在林間撿了一把乾枯的草葉餵馬,收拾了一袋零食,裝在布袋裡,前往蓮花村。
昨夜天色漸暗,他又行色匆忙,尚來不及關注沿途風景。這才發現附近長了一片紅艷艷的楓林,秋風輕拂,颳走地上枯黃的落葉。遠遠望去,仿佛置身於一片紅色仙境。
這是屬於古代的,全天然的自然風光。甚至不同於現代那些所謂的5A風景區,令齊庸凡驚詫不已。
他又陷入了沉思,想帶殷旭來到這裡一起觀賞。迎著午後熱烈的陽光。
不多時,他便抵達蓮花村附近,隱約能看見土路上一排矮矮的木屋。村口有一棵老樹,還有一口已然乾枯的老井。他將馬兒拴在樹身上,捆了好幾圈,而後徒步走進村里。
秋季,是豐收的季節。蓮花村邊上有幾畝稻田,齊庸凡看見幾個白髮婆婆正在田中勞作,忙走上前,禮貌地詢問柳元子家在哪兒。
過去這麼久,他已經忘了去她家的路了。
其中一個婆婆很熱心地給他指路,笑著用土話問道:「你就是元子那個相公呀?」
齊庸凡勉強能聽清楚,搖了搖頭,說:「我是她朋友。」
也許昨天王奎說的那番話是正確的。他並沒有自己所以為的那樣熱情,從本質上來說,他很冷性。這是大部分現代人的天性,從小到大的生活經歷,讓他習慣了一個人,很難對其他人產生好感。
而他生命中最大的例外,恐怕就是殷旭。
按照那位婆婆指路的方向,齊庸凡順利找到了柳元子家。他對這間破落的宅院還存有些許印象。門敞開著,他剛想踏過門檻走進去,卻在聽到裡頭傳來的說話聲時停住腳步。
不大的農家小院裡站著兩個女人。腳底下是壓平的泥土地,偶爾一場大雨過後,泥濘得像沼澤。但現在它顯得很乾燥,在陽光下顯現出一種奇異的光澤。
柳元子坐在石台階上,手裡握著一卷書,望著另一名年輕女子,盈盈笑道:「我不悔離開段家。」
那女子生得清秀靚麗,穿著淺綠色長裙,長髮及腰。她坐在柳元子身側,拖著下巴,道:「即便是被休?便宜段鐵那傢伙了,白拿你這麼多嫁妝。」
「只要能與你在一起,那些都不重要。」柳元子緩緩道。
門外的齊庸凡:「???」這又是什麼操作。
綠衣女子顯然有些猶豫,停頓了一會道:「可是我們不可能一輩子不成婚,難道就如此終老嗎?」
柳元子道:「我曾遇到一個人,他告訴我其實有時候並不必在乎世俗的眼光。我對男人已經徹底失望了,小蓮,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可以養你一輩子,教你讀書寫字,再收養一個孩子……」
「咳咳。」齊庸凡實在忍不住走了進來。他實在沒想到,不過小半年沒見,柳元子便成了站在時代前沿勇於追愛的同志者。
以她如今的處境,能說出這樣的話,作出這樣的決定,其實比絕大部份人都更難能可貴。
聽到響動,兩女都不禁將目光投向院子門口。柳元子微微瞪大了眼睛,趕忙站起身,連書本掉落在泥地里都毫不在意,驚喜道:「齊大哥,你何時回來的?!」
「昨日。」齊庸凡笑著上前幾步,將那個裝著零食與銀錢的包裹遞給她,道:「好久不見,過得還好嗎?阿婆呢?」
柳元子眼中的光芒頓時黯淡下來,有些勉強地笑道:「阿婆前陣子去世了。」
「節哀順變。」齊庸凡拍了拍她的肩,望向綠衣女,道:「這位是……」
「啊,我都忘記介紹了。」柳元子不好意思地拉了拉綠衣女的衣袖,道:「這是我朋友,她叫李秀蓮。」
與齊庸凡相處久了,習慣那些現代用語,她甚至都忘了古代姑娘的名諱不能隨便告訴別人。
李秀蓮看樣子卻並不在意,反而轉頭對柳元子甜甜一笑。那動情的模樣,縱使是眼瞎之人也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齊庸凡打趣道:「恐怕是女朋友吧?」
柳元子道:「您、您聽到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