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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被寒風颳得雙頰通紅,一雙握韁繩的粗手也已泛起紫青。車內傳來陣陣咳嗽聲,他聽了忙更用力地鞭笞馬股,高聲道:「公子,再等一陣,馬上便到南山鎮了!」
「嗯。」
車內燒著暖爐,地上墊著厚絨絨的狼毛地毯。男人裹在厚實的滑被裡,如玉似的手又握著個湯婆子,面色蒼白,清俊的眉眼染了些倦意。
坐在他對面的少年見狀頗為心疼,尖著嗓子道:「都怪那個齊雍!竟敢逃婚!害得您大老遠來這窮山僻壤尋他,還生了風寒。按我說,若是找到人,非得將他扒皮油炸了不可。」
男人低低地笑了,道:「也多虧他,我才能暫時擺脫那個吃人的地方。」
少年用毛巾給他擦了擦臉,道:「等到鎮上,我立馬就去尋做好的醫師給您看病。」
「我想睡會……」
他闔上眼皮,隨著馬車行駛在山路上顛簸,漸漸睡熟了。夢裡沒有那座牢獄般富麗堂皇的宮殿,也不見仗馬寒蟬,更不用穿碧紗宮裝。
在南山鎮,他能做自己。
……
每隔七日的趕集一大早上便圍滿了各色小攤小販。齊庸凡提著兩盒剛買來的雞蛋,擱在推車上,提起炭筆在牌匾上寫道:加蛋,5文錢;加肉腸,10文錢。
肉腸即是香腸,他從零食車裡拿出來的跟市面上賣的臘腸截然不同,肉質細嫩,味美Q彈。陳阿狗吃了一根以後天天嚷著讓陳生給買。
「齊大哥,剛剛賣出兩碗面。」
柳元子抬手擦了擦汗,忙把鍋里煮熟的麵條撈出來倒進碗裡。熱氣騰騰的水霧蒸著她紅撲撲的臉蛋,看著頗為養眼。
齊庸凡替她把碗端到客人桌上,扭頭道:「你去歇會,這邊我來。」
柳元子也沒客氣,拿了兩個麵包蹲在角落裡啃。她一大清早便在攤位這邊幫忙,連早飯都還沒來得及吃。
路邊有賣豆漿的攤子,兩文錢一碗。她吃得干噎,過去買了碗喝下肚,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泡麵的生意愈發紅火,齊庸凡差點忙不過來。南山鎮的消費水平頗高,即便傳聞戰亂,但一時半會還沒影響到南方,除了被抓走壯丁之外,尋常百姓的生活過得還是不錯的,一碗40文的泡麵都買得起。
譬如對面的龍游酒館,喝酒吃肉一頓要將近六七百文錢,但依舊客源不斷。
泡麵是真的美味。比起那些清湯寡水的麵條,它更受到大眾喜愛。像鎮上富得流油的關員外,每日都要讓小廝去買幾碗加蛋加香腸的送到府上。
與此相比,這幾日龍游酒館的生意就顯得有些冷清了,店裡的招牌菜羊肉麵幾乎沒人點。
店小二告訴掌柜:「對面有個小攤也在賣麵條,客人都排起長隊了!」
掌柜不信,什麼麵條能好吃到讓人願意排隊去買?他走出去,竟發現小二所說都是真的。
那樣一個簡陋的麵攤,僅有三張桌椅。坐不下的人就端著碗筷,蹲在路邊呼呼地滿頭吃,絲毫不介意。
店家是個俊俏少年,似乎極會做生意,掌柜的之前看他在此地賣一種名為麵包的美食,沒想到如今竟賣起了麵條。
整條街上面香濃郁,光是聞著味兒便讓人饞得流口水。
掌柜道:「你給我去買一碗麵來看看,他到底有什麼神通!」
小二隻能頂著寒風去街上排隊。呼呼的冷氣刮在臉上生疼,而前面還排著十幾人,他不禁暗自抱怨。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輪到他時,雙腳都已凍得麻木了。
俊俏少年問他:「客官,要點什麼?」
「一碗老壇酸菜牛肉麵。」
小二被牌匾上的標價給嚇到了,怕掌柜罵他敗家,就沒有加蛋或加香腸。
少年笑道:「好嘞,請稍等。」
邊上另有一名秀麗的女子,手腳麻利地燙麵倒湯,幾個呼吸間便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面端到他面前。
但他最後卻付了55文錢。據少年所說,還須交碗筷的15文押金。
天冷,小二怕面坨了,急急忙忙端著碗小跑回酒館裡,喊道:「掌柜的,面來咯!」
他嗅著這股香味,竟有些不捨得交出去,咕嚕咕嚕咽口水。
下午,龍游酒館內僅坐了三四桌,格外安靜。只有掌柜捧著碗唏哩呼嚕吃麵的聲音。他放下筷子,抹了把嘴道:「小二,再去給我買一碗來!」
小二:「……」
不得不說,此面廣受歡迎是有原因的。掌柜暗自沉思,決定親自去同那攤主交涉,買下菜譜。
龍游酒館總店最先開在越川城內,老闆是當地富商,素有「地癖」之稱,金錢珠寶視為泥沙,小妾幾十房地娶回家。
掌柜的想,假使他能獲得此面的做法,定能將龍游酒館發揚光大,開遍天下,乃至京城!
……
與此同時,陳記肉鋪門口,齊庸凡和柳元子正在熱火朝天地賣面。他如今每日會準備三十塊麵餅,沒想到下午便賣光了。排隊的客人們圍著不願散,他只能跑回家再從零食車裡拿一些過來。
「呦,這是老闆娘嗎?長得真漂亮……」
買面的客人拿柳元子開玩笑。
齊庸凡淡淡道:「不,她是我妹妹。」
很快大半個南山鎮都知道這麵攤是一對兄妹開的,這令不少看上柳元子的常客蠢蠢欲動。包括那位米店的夥計,隔三岔五便來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