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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內坐著五人,皆作鄉紳打扮。王奎也在其中,他坐在窗邊,時不時撩起帘布往外張望。
「王公子, 前方便是南山鎮了。」車夫恭恭敬敬地回頭喊道。
這輛馬車是王家的產業, 送王奎回鎮上時, 順便捎帶上了別人。對此,他並不是很介意, 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趕了大半條路, 蔫蔫地靠在不斷晃動的木板上。
坐在他旁邊的青年試探性地問道:「王公子, 您來南山鎮是為了那兒的龍游酒館嗎?」
車上的人其餘四人皆是南山鎮人士, 在越川縣做活兒。有的是王家的僕人, 有的是王家的店鋪掌柜, 此次乘順風車回鄉一趟, 見見父老鄉親。
他們幾乎已大半年沒回過家了, 因王家給的賞錢多, 連過年都沒回家。
王奎正低頭擺弄指甲,隨口應了一聲。
青年來了精神,小聲道:「老爺說要幫你調往南山鎮,是真的嗎?」
「假的。」王奎瞥了他一眼, 警告道:「有事沒事別瞎打聽。」
青年只好閉上嘴,默然無語。他名叫蘇鍾意,是王家當鋪的夥計,曾與王奎有一段露水情緣。他亦喜龍陽之好,當年被王奎三言兩語挑撥得心動不已。
然而他長得不合王奎眼緣,俊氣確實有幾分,但生了雙丹鳳眼,眼角上翹,微含些渾然天成的媚氣。
沒過多久,王奎很快就拋棄了他,另尋新歡。
從某種意義來說,王奎是個渣男。
不多時,馬車抵達南山鎮。王奎提著一隻小木箱,跳下車,朝街市的方向走去。
蘇鍾意忙拉住他,一雙眼不知道該往哪兒瞟,胡亂道:「阿奎,去我家住嗎?」
王奎一甩手,冷冷道:「不了,我自有地方。」
他在南山鎮租了套住房,雖談不上奢華,但用以居住卻以足夠。自從離開越川縣,他就不再追求那些如泡沫般表面的浮侈了。
走出幾步遠,像是想到了什麼,他轉頭道:「還有,別那麼沒大沒小,我已不是你的阿奎了。」
蘇鍾意一時怔住了。暖熏春日中,他身處家鄉故土,柳絮漫天飛舞,卻遍體生寒。
他低聲道:「是,王少爺。」
王奎滿意地點點頭,翩然離去。華貴緞服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影,蘇鍾意呆呆地望著他,驟然才明白自己與對方隔著此生無法跨越的溝壑。
……
王奎回到家,先盤點了一遍銀錢。此去越川縣,他順便將齊庸凡給的金條兌換成八百兩銀票,隨身揣在兜里。
店鋪看了不少,有幾家還算滿意。但他拿不定主意,覺得還是回來問問齊庸凡較為妥當。
方才上午,他天不亮便乘車趕回來,腹中頓感飢餓,咕嚕咕嚕叫出聲來。
王奎在屋裡翻箱倒櫃找了半天,連點食物的碎屑都沒找到。此時他才懊惱於自己當初為何不買個仆奴,以至於連做飯的人都沒有。
他只得出門去街上尋吃食店。片刻後走到夏星酒館裡頭,朝那微笑迎來的女子點頭致意,道:「來一碗牛肉麵,你家老闆在嗎?」
女子拿炭筆在紙上畫了個符號,道:「老闆等會才來,面要香辣還是紅燒?」
「紅燒。」王奎瞥了眼牆面上的菜單,「呦,還出了奶茶,也給我上一杯吧,要香芋味的。」
王奎以為「香芋」便是芋頭,他以前吃過炒芋頭,覺得還蠻香的,就是不知做成奶茶會是什麼味道。
女子應了一聲,扭著纖細的腰肢離開。王奎記得她叫錢萍,長得還算清秀,臉上長了不少斑點,在店裡做活手腳頗為麻利。
夏星酒館聘的幾乎都是女子,並且看模樣要比聘男人還方便。女子不願偷懶,能有一場出來賺錢的機會十分珍惜,恨不得拿出渾身力氣來幹活。
王奎便想,他爹一味重男輕女並不妥當。或許如齊庸凡一般,多聘些女子,更有利於酒館的長期發展。
很快面和奶茶端上來。王奎餓得厲害,三下五除把面吃得一乾二淨,連麵湯都囫圇灌下去。填飽了肚子,他拿起所謂的奶茶喝了一口,面色陡然一變。
這軟濡香甜的口感……實在驚艷到他了!
即便他已經飽了,但還是把一整杯喝了下去,並且再買了一杯,窩在靠近門的位置,啜飲著等待齊庸凡來店裡。
大門敞開,春風習習。暖融融的奶茶下肚,王奎愜意地眯了眯眼。
也不知等了多久,待齊庸凡來了,他已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齊庸凡將小木車上的零食一箱一箱扛進店裡,順帶拍醒他,問道:「從越川縣回來啦?有沒有看好什麼店子?」
王奎揉了揉眼,慢騰騰道:「有幾家,你最好親自去看看。」
「錢夠不?」
「夠的。我算了一下,你給我的那筆錢足夠盤下兩家越川縣中心的店。」
兩人正聊著,錢萍急匆匆地跑過來道:「老闆,方才有個小男孩送了一籠黑紅的蝦,擱在後廚,他說是你讓送的。」
「嗯對。」齊庸凡想到這茬,道:「你給他錢了嗎?」
錢萍訥訥道:「我怕他是騙子,就沒給。況且他聽聞你不在,扔下籠子便走了……」
「那下回他來了你記得補齊給他,一籠蝦算五百文錢。」
一籠滿蝦約莫有七八斤,這生意做下去,齊庸凡完全穩賺不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