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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牧天順著他的力道向前撲倒,年華瞬間感到了那撲面而來的熟悉氣息,待想要推開時卻已經晚了,元牧天已經反手將他的手腕都壓制在床頭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已經習慣了黑暗的眼睛此時只看到元牧天那雙略微顯得晦暗的雙眸。
“年華,你的心裡就是這樣想朕的?”元牧天緩緩地開口。依然是聽不出情緒的低沈聲音,年華卻突然覺得那雙深遂得從來都讓他無法看穿的眼睛此刻竟令他難以直視。
“你管我怎麽想的,快點放開我!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林林在哪裡?!”年華粗聲叫道,一邊想要掙開這曖昧的糾纏。偏偏身上的內力卻全然發揮不出,竟然連元牧天的壓制都擺脫不掉。
“今夜有刺客來襲,你和攝政王單獨出走,落了單,被他們找到機會下手。如今攝政王也受了傷,正在自己帳中養傷。”元牧天緩緩地解釋道,卻漸漸地把頭壓低了些,臥在了年華胸前。那溫暖又有力的心跳並無特別,卻偏偏能讓他的心感到溫暖和慰藉。
“年華,你若了解朕,就會知道不是朕做的。”
年華搖了搖頭。了解他?他不知道自己對元牧天算不算了解,也不知道元牧天的哪一種面目是可以相信的。
況且他這種前科也不是沒有──也不知道是誰曾經給他下了軟筋散,讓他手腳無力地任由他擺布,這個時候來裝什麽可憐?!
“既然如此,那請皇上讓我回去。攝政王受傷了,我得回去照顧他。”年華輕輕地動了動被壓制住的手開口道。
元牧天卻像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地繼續道:“這一次是萬流國的小皇帝派來的殺手。他已經把方君浩留在萬流的勢力收繳得差不多了,自然就會想要斬糙除根。方君浩這種人一日不除,只怕那小皇帝的心就一日不得安寧。”
“我不管是誰派來的殺手,我現在想去看看他。”年華擔憂方君浩的傷勢,越發激烈地掙紮起來。
他是真的替林立不值。不管林立是出於什麽心理拯救了老朽沒落的萬流國──也許他只是借這個真實的國家玩一場大的策略遊戲,也許他只是要實踐他的某種構思──但不管是哪一種,那個小皇帝都是絕對的受益人,林立更是從未想過要爭什麽王權霸位。他簡直是一手一腳地教會那個辱臭未乾的小皇帝如何從他手中奪回皇權,如今卻被親手養出來的鷹反啄一口。這才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元牧天按住年華的手猛然加大了力氣,聲音也越發低沈陰狠起來:“方君浩方君浩!你跟他是什麽關係,值得你這樣心心念念記掛他!朕早就查明,方君浩真正的家鄉遠在月幽之地,你身上卻沒有一絲一毫月幽人的血脈,你跟他是哪門子的同鄉!你們在朕面前演戲演夠了沒有!你讓他碰過你嗎?!你也會對他張開雙腿輾轉承歡嗎?!啊?”元牧天突然發狠地咬在年華頸側。
尖銳的疼痛讓年華皺起了眉頭,無力的雙手卻推不開身上的人。
“你瘋了元牧天!放開我!”年華胡亂地掙扎著大聲叫道。
“朕是瘋了。朕若不瘋為何放著後宮三千美人不要,偏偏對你放不了手?!朕若不瘋為何要勉強自己看著你跟別的男人十幾天來卿卿我我?!就算你被他碰過也無所謂,年華,你是朕的,你一輩子都只能屬於朕一人!”
直到那雙唇強硬地覆到自己唇上,年華才嘗到一股濃重的酒味,先前遲鈍的鼻子卻一直沒有聞到。
元牧天前面表現得那麽正常,原來根本都醉成了這副熊樣!年華在心裡憤憤道,一邊努力甩開元牧天的強吻。
“什麽誰被誰碰過了,林林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根本不會懂,你當誰都跟你一樣變態啊!”年華口不擇言地大叫道,“元牧天,你要是識相就快點放開我,不然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元牧天卻聽而不聞,繼續執著地追尋著年華的雙唇,親不到嘴唇就在他的臉上一陣亂啃,仿佛饑渴了許久的色中惡鬼。
臭皇帝就是臭皇帝,強暴都作得這麽理所當然。年華咬唇忍受著滿臉被人塗上帶著酒氣的口水,一邊暗暗積聚內力。
絲絲縷縷的內力從身體各處積聚到了手掌上,雖然比不上從前那般深厚,至少推開這個醉鬼是綽綽有餘了。
年華咬緊牙關猛地發力──身上的元牧天沒有被他推開去,卻驀然有一股尖銳到極點的疼痛從身體各處湧現出來,cháo水一般瞬間覆蓋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仿佛連最細微的細胞都在這股非人的疼痛折磨中顫慄著。
年華猛地仰起頭,張大了嘴巴,卻已痛極無聲。身上一瞬間就被冷汗濕透。
元牧天也感到了年華的異常,醉沈沈的頭腦剎那間清醒了一些。年華痛苦至極的模樣讓元牧天心頭一揪,他連忙將年華摟在懷裡,手卻不知往哪裡放,似乎無論碰到哪裡都讓年華的痛苦更加深了。
“年華,你怎麽了,你到底怎麽了?御醫,快傳御醫!!!”元牧天向來沈穩的聲音難得地染上一絲慌亂。
在他眼中的年華向來是強大的,無人能敵,無堅不摧,不會被任何人和事所傷害,也只有這樣強者才有資格和他比肩而站。
可如今他將年華抱在懷裡,卻只覺得懷中之人如同風中蒲糙一般脆弱,仿佛隨時都會隨風而逝,讓他再也抓不到摸不著。他看起來是如此地需要保護和憐惜。
元牧天微顫著雙手將同樣被疼痛痛苦折磨得渾身顫抖的年華摟在懷中。他於戰場上拼搏時是天上的蒼鷹,他救自己於危難中時是天上的蒼鷹,可乖巧地依偎在他懷中的年華卻仍是他嬌貴的金絲雀,應需要他的呵護憐惜。
所以他怎能讓他的金絲雀被別人無故以致死的刑罰加身,卻只因為他的傷口能夠痊癒便忘記了要好好愛惜他?!
這樣簡單的道理為何他居然到此刻才明白過來?!
仿佛要懲罰他的遲鈍一般,年華突然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喊叫,只是又只有短短的一聲,之後便像被惡鬼扼住了喉嚨,只余痛苦的抽氣聲,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元牧天感到自己輕撫著年華後背的手上突然感到一陣濕粘,借著剛剛點燃的燈火的光亮,那鮮紅的血液刺得元牧天呼吸一窒。
他仿佛明白過來什麽,顫抖著手輕輕揭開年華後背的衣裳──微晃的火光之下,一道道駭人的猙獰傷口在那白皙的皮膚上縱橫交錯。
那柔韌的腰身和背部有多美麗,元牧天比所有人都清楚,只是此時卻在他眼前變得血肉模糊,皮開肉綻。
這種傷口元牧天一點也不陌生,這是施杖刑的行刑之人下了狠力之下打出來的傷口,每一道都欲奪人性命的傷口。
第145章 君王的心
原本早已燈滅人寂的營帳剎那間四處燈火通明,人來人往。而行色匆匆的往來人卻都放輕了腳步聲,沒有一個人敢發出多餘的聲音。
年華已經被疼痛折磨得昏昏沈沈,連偶爾發出的斷斷續續的呼痛聲都不像脫了力一般,在這壓抑的氛圍中更顯悽慘痛苦。
皇城之中醫術最精妙的羅御醫原本並未跟來獵場,卻被元牧天派遣了營中最快的將士騎著最快的馬匹一路加急地接了過來。
此次隨行的幾名御醫便以羅御醫為首,全都聚到了元牧天的營帳中,圍著床鋪上的年華,一臉嚴肅地忙碌著。
“羅愛卿,他到底怎麽樣了?!”元牧天著急地在帳中來回踱著步子,最後實在忍不住內心的焦躁,抓住剛剛起身的羅御醫急問道。
羅御醫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向來雲淡風輕的臉上這一次卻失去了往日的輕鬆和高傲自信。
“年公子的傷勢實在來得古怪,臣現在完全找不到根源,無法除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元牧天緊皺著眉頭,壓抑著怒火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走一步看一步!你到底能不能治好他?!”
羅御醫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不管皇上如何逼臣,臣也只能據實相告,無法空口許諾。年公子身上的傷十分古怪,初看像是習武之人的內力反噬,可接連而來的各種傷勢令老夫實在摸不著頭腦。他背上的傷是杖刑之傷,胸前還有一些箭傷刀傷,甚至還身中奇毒。這種毒陰邪霸道,只有北蠻人才有,幸好老夫在外遊歷時曾經見識過此毒,才能暫且緩解了年公子的毒性,不然,只怕他早就毒發身亡了。”
“中毒?!”這兩個字像睛天霹靂一般划過了元牧天的腦海。
元牧天喃喃地重複著,渾身脫力地倒在了鋪著獸皮的寬大座椅中。
中毒──他想起來了,那時蘇維被北蠻王子抓走,他因顧忌年華的一身功力和那“得神功者得天下”的傳言,想要借刀殺人,騙了年華去北蠻送死──
還有那刀傷,還有那箭傷──所有的傷口都是在那腹風血雨的戰場上,年華為了救他而承受的。
正是在那個時候,他見識到了年華傷勢復原的能力。年華從天凌老人身上得來的神秘功力仿佛護體真氣一般,能夠儘快修復身體所受到的任何損傷。
正是從那時起,年華在他的心中就徹底與柔弱和憐惜絕緣。他就像!翔天際的雄鷹,無論在陽光燦爛的天幕中,還是在狂風暴雨的摧殘下,那身影都永遠那般矯健耀眼,緊緊地吸引著蕭國君主的目光。
可此時此刻,這又算是什麽呢?!
搖擺不定的火光之下,年華露在帳外的臉龐和手臂都慘白得毫無生氣,鼻翼微動之間的那一絲生機,也仿佛是懸在一根蛛絲上的落葉,隨時都有可能飄然落下。
元牧天一把推開在年華周圍徒勞忙碌的幾名御醫,身形有些搖晃地走到床邊,斜身坐下,將年華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懷裡。
那幾名御醫無措地看了看元牧天,又看向羅御醫。
羅御醫已經讓大家將能做的都做了,再圍在旁邊也是毫無用處,便無奈地擺了擺手,讓大家跟隨他去往外間商議下一步的救治之法。
元牧天小心地讓年華的下巴靠在他的胸前,年華背上剛剛上了藥包紮起來的繃帶上早又被慢慢滲出的血跡染紅。元牧天簡直不知道手該往何處放,才能不弄痛他懷中傷痕累累的年華。
“好疼……”年華在昏迷中囁嚅道。
元牧天只覺得胸膛中的心臟像是被一隻手用力地捏緊再捏緊,心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心疼,原來這就是心疼的感覺,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了吧。
“噓──年華,不要怕,朕在這裡,朕會想辦法救你的。”元牧天把臉貼在年華冰涼的臉頰上,閉上雙眼蹭了幾下,那毫無生機的反應令元牧天感到一陣陣的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