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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華帶著兩個人拎著幾包行李,就浩浩蕩蕩地去了侍衛營宿舍,又動手把里外兩間的宿舍改造成三人間,小李子堅持要睡在外間。
有些沒有當值又練完功回來的侍衛好奇地往年華房裡看,年華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把雲枝和小李子介紹給大家,只說是自己的朋友,如今無處可去,只能借宿在自己這裡。
小李子和雲枝本來就一直宅在後宮的小院子裡不出門,見過他們的侍衛沒幾個,見過估計也不記得了,所以便這樣給糊弄過去了。
年華的侍衛生活開始走上正軌,加入了營里的編制,開始跟著按時巡宮。他本來還有點擔心會不會天天見到元牧天,後來發現自己只是在皇宮外圍巡視,離皇帝的活動範圍有十萬八千里遠呢,便放下心來。他卻不知道這是元牧天特別吩咐下來的,把他弄遠點兒。皇帝現在不能看到年華對他那個無情無義又沒心沒肺的樣子,不然他嘔得肝兒疼。
沒過幾天,凌青便回來了。
年華再見到他時,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青年顯得比以前瘦了點,臉上也帶了些深沈的顏色。不知道這些天的牢獄生活對他產生了什麽影響,他現在看向年華的眼神平平淡淡的,而且總是冷不丁地就飄過來,駭得年華整天小心翼翼。
怎麽說,這種陰沈沈的腹黑青年有點可怕啊!還是只會用眼神鄙視你會張嘴損人的陽光青年比較可愛一點……
直到有一天,凌青終於攔住了他的去路。
“凌統領,你找我有事?”年華只能硬著頭皮打招呼。
畢竟是曾經生死相鬥過的人,面面相對的時候正常人都會覺得不自在吧。
“是你向皇上求的情?”凌青卻直接開口問道。
年華一怔,才點了點頭:“我是跟他提過。不過就算我不說,皇上也不會把你怎麽樣的,他一向那麽倚重你……”
“我只問你一句,你這樣做是為什麽?為了沽名釣譽?為了讓我感激?還是為了讓皇上對你念念不忘?!”
年華被他這一番話堵得夠嗆。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污衊,還是最惟心的那種,他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不管你怎麽解釋都沒有用。不一刻年華就憋得臉上都紅了一層。
“我刺熬,我不為什麽行不行,我閒得慌!”年華瞪著凌青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恨恨地連髒話也飆出來了。
“凌統領還有沒有別的事,沒事的話我要走了。”
凌青卻深深地看進他的眼中,年華毫不輸陣地與他對視。
片刻後凌青才側身讓開,點了點頭道:“你的眼睛在說你沒說謊。我信你。”說完轉身便走,只留年華一人站在原地,摸著下巴想了片刻。
信我?信我啥?
這家夥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真當我冒著惹怒皇帝的危險去給你求情是因為我閒得慌啊!一腔仗義不被人知就算了,原來被人理直氣壯地誤解才是最憋屈的啊!年華憤恨不平地一腳踢在柱子上,氣呼呼地走了。
不過從這一天起,凌青對他的態度倒是真的緩和了下來。
每天例行公事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天氣便涼了起來,秋天到了。這幾日一直有急報傳入宮中,似乎光是晨起的上朝已經不夠用了,又聽說元牧天震怒之下摔碎了很多價值連城的古董。
年華一直在外圍接觸不到真相,只是從其他侍衛隱約的交談當中知道,似乎將有大事臨近了。
第96章 戰事,雖遠必誅
到底是什麽大事呢?年華一直一頭霧水,又好奇萬分。而在侍衛營中,年華自從凌青與他和解之後,也不再當他是外人,凌青被年華的自來熟弄得一點脾氣也沒了,最初的彆扭不自在早不知消失在何處。
年華每日孜孜不倦地去騷擾凌青,終於從這位天天跟在皇帝身邊的侍衛統領口中得知,原來這大事還不只一件。別的事情凌青不肯說,只告訴了年華他自己覺得不甚重要的一件,元牧天要立後了。
年華一聽就愣了,立後?皇帝前些天才在他面前作出一副深情款款舍他其誰的情聖嘴臉,怎麽轉眼又要立後了呢?
渣!
年華很生氣。倒是和他喜不喜歡皇帝沒有關係,他純粹覺皇帝前些天的深情行為都是在愚弄自己。轉身就能去立別的女人作皇後,誰知道他那些時候在自己面前演完了戲之後在背後會怎麽嘲笑自己呢。這種腦補讓年華非常不慡。
當天正好他沒有值班任務,就跟著大部隊跑到皇城外圍的野外練武場上橫衝直撞了一番,直把其他人高馬大經驗豐富的前輩們弄得苦不堪言,年華才稍微發泄了心中不悅的情緒,神清氣慡地回城了。
其實這件事倒是年華誤會了元牧天。元牧天要立後,只是人家出於一個正常的封建帝王的考慮。國不可一日無君,自從游貴妃用了那些妖魔手段惹出一堆不大不小的事來,元牧天又考慮到後宮沒個女主人也不行,皇後的寶座不再空懸,自然就讓一些野心大的妃子死了心,被人管著也不能再興風作浪。所以在官員們例行上奏請求立後的摺子後,元牧天沒再像往常一樣駁回。
只是元牧天這一次卻有點心虛。按說他只是在做一件非常正常也比較正確的事情,可不知為何一想到年華,他心裡就有點不太確定了,他總覺得年華知道以後……會很生氣。然後他想把年華弄到身邊隨意這樣那樣的願望就更加沒有實現的一天了。
如此在意另一個人的感受使皇帝感到非常不自在,他卻無法控制自己。他選擇了有意無意地瞞著年華──只要他吩咐下去在此事正式確立之前不要聲張,活動範圍一直局限在皇宮外圍的年華就不太可能知道。
最近皇帝才嚴辦了隨意搬弄是非的游貴妃,使她從曾經非常受寵最有望登臨後位的貴妃娘娘跌落至如今與打入冷宮無異的境地。有這前車之鑑,大家都恨不得把嘴fèng上幾圈以示忠心,哪裡還有人敢隨意聲張。
元牧天卻沒想到在他自以為防範得比較嚴密的侍候,他這點小秘密就被向來對他忠誠不二的貼身侍衛給出賣了個一乾二淨。
年華發泄了一通之後,才想到還有其他事情,看起來比立後重大得多。只是無論怎麽套話,凌青都板著一張臉再也不開口了。
經由游貴妃一事之後,宮人們再不敢隨意談論後宮之事,對朝堂之事更加諱莫如深,年華在宮中竟然什麽消息也探不到,偶爾一次帶著雲枝上街去遊玩,在茶館中歇息時,竟然在市井之間聽到了些消息。
“倭寇?”年華有些遲疑地重複了一遍聽來的東西。他雖然歷史學得不好,但是對這個詞語還是有點了解的。倭寇是元明時期一直騷擾沿海城市的日本海盜,怎麽這個世界也有這東西麽?
“年華不知道嗎?”雲枝雙手捧著茶杯道,“倭寇向來窮凶極惡,聽說他們所到之處,無不燒殺搶掠一光。以前蕭國土地沒有這麽大的時候,沿海的一些小國就直接被倭寇滅了國,國中之民無一倖存。後來當今聖上帶著蕭國精兵百萬打到了海邊,才將那些城池收回,倭寇遭受重創,退回海中,一直沒有消息了。沒有想到如今竟又捲土重來。”
雲枝正感嘆著,突然聽到哢嚓一聲,竟看到年華手中杯子都握碎了,茶水流了滿桌。年華的臉色竟也是前所未有的陰沈,幾個月軍營生涯的磨鍊,竟使得他周身的氣勢也凜然起來,此時沈下臉去更有一種風雨欲來的威勢。
雲枝慌忙起身,把碎瓷片從年華手中拿出來,一邊著慌地道:“年華,可是雲枝說錯了什麽話,惹了你不高興?”
年華拉住雲枝的手安撫道:“和你無關。雲枝,我們馬上回去,我要去見皇上。”
兩人走在回宮的路上時,年華注意到街上多了許多行色匆匆的車馬軍隊,這在之前是從未出現過的。他也猜到過該是又有戰事發生,卻沒有想到這次竟然是倭寇!
他以前還猶豫過有朝一日若能上了戰場,對著那些如子涵一般只是為自己的郡國而戰的軍民,只怕自己下不了殺手。現在卻絕無這方面的擔憂!元牧天是這片大陸上群雄逐鹿的勝出者,這夥倭寇卻是不折不扣的入侵者!就算只是為了他所立身的蕭國子民,他也必要全力奔赴沙場,何況他的心裡還帶著上一輩子積贊下的歷史積怨。
年華只覺渾身的熱血都快要沸騰起來,潛伏在體內的尚未施展暴發過的無盡內力也同樣帶著灼熱的溫度在蠢蠢欲動。到最後年華已然忍受不了雙腳的速度,乾脆一把攬起雲枝飛上了半空,在京城最繁華的地段,沐浴著無數民眾震驚的目光,向著皇宮飛去。
年華剛到了侍衛營所在的偏門,就被小李子攔了下來。小李子一臉著急地道:“公子你可回來了,濟王殿下等你好久了,他好像很著急的樣子……”
“子涵?他怎麽了?”年華不待小李子說完,就快速地向自己的寢房奔去。
程子涵正在年華的房內坐立不安,看到飛奔進來的年華,竟無往日的優雅從容,一個飛奔撲向年華,面色倉惶道:“年華,我剛剛收到密報,濟城被倭寇圍困,已經苦守半個多月了。我要回去救我的子民!”
年華一愣,扶著子涵讓他坐在床邊,安撫道:“子涵,你別著急,濟城如今是蕭國領土,元牧天不會不管的。不過濟城不是離海邊很遠的嗎,怎麽會被倭寇圍困?”
程子涵搖了搖頭道:“倭寇早就不滿足只在海邊劫掠了,他們這次深入內陸,已經攻占了好幾個城池。濟城已經死守那麽久,後援不繼,一旦城破,我怕……”比起年華的懵懂,程子涵早就了解倭寇的兇惡,一旦城破,他們連三歲稚兒都不會放過!
年華一拳捶在床架上,咬牙怒道:“元牧天是干什麽吃的?!他不是很牛的嗎?怎麽竟然讓一群不成氣候的海盜這麽猖獗!他還有閒心在這個時候立後,這個昏君!我現在就去見皇帝!”年華說著,讓雲枝和小李子留在房內安撫子涵,自己徑直就往龍行殿去了。
這一次年華卻又是誤會了元牧天,立後之事早已無限期押後,現在元牧天也正為倭寇之事極盡煩惱。
蕭國雖然精兵擅戰,但在諸國亂世的長年爭戰之後也早已疲累不堪。如今國家初定,正是韜光養晦百廢待興的時候,雖然戍邊的軍隊這些年從未懈怠,但平日裡面對最多的也不過是像北疆蠻夷那些不痛不癢的小股騷擾,已安享了幾年盛世太平的蕭國軍民詐然之間對上氣勢洶然捲土重來的海上亡命之徒,倉促之間竟被不開化的倭寇之流搶占了幾個城池,殘害了數十萬子民。蕭國皇帝怎能不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