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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牧天皺起了眉頭,想了片刻道:“不用了,你多派些人過去照顧她,吃的用的不要短了她的。雖然她被朕打入冷宮,她肚裡的孩子還是朕的龍種。”
劉成應了,正要退下去,又聽元牧天道:“不要讓人知道關照她是朕的旨意,不然游家的心思又要活絡了,朕不想他們再來煩朕。”
“是,奴才知道了。”
“下去吧。”元牧天點了點頭,他正要走回桌案繼續批閱奏摺,一個通傳小太監在門外撲通一聲跪下,稟道:“啟稟皇上,瑞王殿下求見。”
元牧天只覺得額頭周圍一陣陣地泛疼。這些天自己這個弟弟已經來求見過許多次了,無不是沖著那程子涵來的。
程子涵私自前往濟城的消息早被他封鎖,怕的就是元啟會不知輕重跑去找他。好在程子涵向來也不給元啟好臉色看,只說是程子涵不想見他,便將元啟欺瞞到現在。
不過看他越來越著急的樣子,只怕是瞞不了多久了。
元牧天恨恨地咬了咬牙,程子涵,又是程子涵!自從沾惹上他,他這一國之君的所有不順心之事全部都是因為程子涵!
“不見!”元牧天隱含著怒氣的聲音把門外那小太監嚇得渾身一顫,“傳朕旨意,瑞王閉門一月,不得外出。如有抗旨,從重責罰!”
“是!”小太監大聲應了,腿腳利落地跑去傳旨了。
元牧天隨手拿起一本摺子看了半晌,卻心煩意亂,一個字也看不入眼,最後乾脆將摺子一扔,急匆匆地往自己的寢宮走去,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凌青也跟上前去。
歸心似箭,這大概是皇帝第一次真正地體會到箇中滋味。
剛剛走至莊重恢宏的龍行殿外,離得大門還有一she之地時,一抹鬼鬼祟祟從大門裡溜出來的身影猛地撞入了元牧天的眼帘。
元牧天猛地停住腳步,瞪著那個也向自己看過來的年華,滿心的不敢置信。
那藥是宮廷里最好的太醫配出來的方子,為防年華內力太高,他還特意加大了用量。怎知一直以來中了藥力軟弱無力的年華竟然就在他的面前輕敏矯捷地竄了出來?!
年華顯然也沒有想到元牧天竟會在此刻回來,面上愣了一愣,卻在下一刻便把目光一凜,就地施展梯雲縱拔地而起。
“年華!”元牧天目瞪欲裂,心中的焦躁和怒火幾乎要淹沒了他。
他明明已經這麽寵愛他,萬事都順著他,為什麽這個人可以無情至此,依然說走就走,對他沒有絲毫依戀?!
元牧天也猛地踏地一躍,在半空之中攔腰截住一心要逃的年華。
“年華,朕給的你還不夠嗎?!你到底有沒有心?!”元牧天怒喝道,雙手緊緊地鉗制住年華的身體。
年華心下一急。如果這一次再被元牧天抓回去,他一變態之下還不知道要怎麽看管自己,那可就再也找不到機會逃走了!
“元牧天你放開我,不然別怪我不客氣!”年華吼道,一邊掙開了右手,化掌為刀,劈向元牧天胸前。
一切只在電光石火之間,年華甚至來不及考慮太多,他只想儘早逃脫。
而在下一刻,年華卻覺有一股腥熱的液體猛地噴到他的臉上。元牧天緊緊摟住他的雙手鬆了開來,一股巨痛從胸口處傳來。那是他從出生起就從來沒有經受過的劇烈的疼痛,像是從身體內部被人撕成了碎片,痛到極致,連喊都喊不出聲。
年華只見元牧天的身體重重地從半空中跌落,抬手在臉上一抹,只見一手刺眼的鮮血。
僅僅遲疑了一刻的凌青就只來得及趕上前去扶起受了重傷的元牧天。
元牧天手捂胸口,嘴角邊滲著鮮紅的血,目光如刀地she向落在他身前不遠處的年華。
“年華……你敢逃走試試,朕……不許你走!!”
年華咬了咬唇,如此大好時機,他若不走便是浪費了老天給他的機會。
他最後向凌青看了一眼,用左手作了一個謝謝你的手勢。
那是幾千年後另一個世界的產物,眼前這兩個人都不會知道。但只要凌青看得懂就好,謝謝他暗中送來的解藥,謝謝他違背自己絕對效忠的誓言背叛了元牧天只為幫他。
凌青輕輕點了點頭。年華微微一笑,雖然對打傷元牧天有點抱歉,但是他現在真的要走了!終於可以去找子涵,終於可以離開這個討人厭的大牢籠了!
元牧天緊咬著牙,憤怒卻無奈地看著年華倏然飛遠,緊鎖的雙眉之下那一雙向來堅毅無情的眼眸之中此刻卻只有無盡的痛苦和憤怒。
他剛才那仿佛秘密一般的默契手勢居然是給他身後的凌青的,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年華,就是這個曾在無數張白紙上寫滿了愛他的年華,不但毫不留戀地離開他,毫不猶豫地出手打傷了他,甚至到最後,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第106章 闖城
吉康城內,夜半時分。
這裡是距離被圍困的濟城60多里地的一個縣城,君明芳帶來的大軍就在此地駐紮。
原來的縣令將府衙讓出,給一眾將軍作為臨時住所和辦公之地。
君明芳舉著一盞油燈,在巨大的地圖面前細細地看著,半晌低嘆一聲,將燈放回桌上。
貼身侍從上前輕聲道:“將軍,夜深了,你早點休息吧。”
君明芳搖了搖頭,坐在矮榻上,接過侍從遞過來的水道:“倭寇反賊聯手四處作亂,我如何能安下心來休息。不知修遠郡的水兵和十向城的狼虎騎什麽時候能到,還是沒有消息麽?”
“傳信兵剛走兩天,不能這麽快吧。”侍從道,“倒是軍中有一些將軍對咱們一直不出兵頗有微詞。離吉康最近的濟城已經被圍困數十日,城裡大概早就斷了糧糙,只怕撐不久了。”
君明芳閉上疲倦的雙眼,揉了揉眉心,沒有出聲。
侍從看了他片刻,繼續道:“明芳公子,小的逾矩提醒公子一聲,濟王殿下還被困在城裡,公子出征的時候,皇上還特地交待過──”
“皇上讓我儘量保護濟王的安全,該做的時候我自然會謹遵聖旨,不惜性命保護濟王。”君明芳慢慢地說道,“可是現在還不是出兵的時機。我只能希望濟王殿下好好保重自己,撐到我們大軍援城的那一天。”
君明芳話音剛落,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吵嚷聲,有人大呼著“有刺客”,只聽一陣兵器交接的混亂聲響。
君明芳皺起眉尖,向門外走去。剛剛打開房門,一隊士兵就在門外站定,最前面兩個人手中押著一個人。
“放開我,我不是刺客。”來人氣呼呼地掙了掙道,倒也沒有用什麽大力氣,只是作作樣子。
君明芳就著火把的光亮一看,忍不住吃了一驚道:“年華?!你怎麽會在這裡?!放開他吧,你們下去吧。”
年華向左右看了一眼,輕哼一聲,掙開抓著自己的手臂,還沒等他開口,身後突然有人小聲驚道:“年華?”
年華回過頭去,在隊伍里一眼就看到一張隱約熟悉的臉。他一怔,便聽到君明芳道:“陳百將,你繼續帶人巡邏吧,這裡沒事了。”
“陳……百將!”年華驚訝地叫出聲,向那人走近了兩步,仔細打量了一番,“原來是你啊,陳正!你不是跟著蘇維的麽,怎麽到這裡來了?還有你怎麽還是個百將啊!”
“你們認識?”君明芳走下台階,微涼蒼白的手抓起年華的手腕,向陳正道:“你們有什麽話都等以後再說。年華,你跟我進來。你要交代的事──可不少。”
陳正向年華點了點頭,便帶著人走了。年華看了看副統領──如今的平寇將軍嚴肅的臉龐,心裡有些小小的忐忑。
他不是怕被處罰,不怕被抓起來扔回鎮陽皇宮。他在趕來的路上聽了不少傳言,都道平寇將軍鎮守吉康城月余,除了死守城門抵抗小股的流寇之外,從未有出兵的打算。
年華知道自己武功好,卻還沒自大到以為可以靠一已之力平賊寇解救濟城的圍困危機。他只能依靠君明芳的大軍一起出戰──
可如果君明芳自有打算,不願出兵的話,他還能怎麽救子涵呢?
“副統領,我……”
“你可知你私自出宮,該當何罪?!看在你年少氣盛的份上,我不追究你私闖軍營重地的罪過,明天一早我立刻派人押你回京,交給皇上發落!”君明芳甩開年華的手,打斷他要說的話,厲聲道。
年華咬了咬唇,強辯道:“我也是侍衛營的人,憑什麽不能出戰?!你知不知道元牧天都做了些什麽昏庸事,你就這麽愚忠!”
君明芳聞言,突然抿緊了唇,沒有開口。
年華一愣道:“你……你知道?!你們……全都知道?!”
看到君明芳微微低首的默認,一絲苦笑從嘴角邊蔓延開去。
年華把玩著一根手指,呼了一口氣,自暴自棄一般道:“隨便吧,隨便你們怎麽想。等我救了子涵,以後就再也不回去了,你們想什麽都跟我沒有關係。”
“皇上不會同意的。”
“我管他去死!”年華怒道,“好了,我不跟你說那些沒用的了。你看到了,我就是自己跑出來的,元牧天氣瘋了也沒用。我來找你就只有一件事,你到底什麽時候出兵去濟城?!”
君明芳搖了搖頭:“現在不是出兵的最好時機。”
“什麽?!”年華咬住下唇,急躁地走了兩步,“你真的打算一輩子守這個吉康城,外面怎麽樣都跟你沒有關係?!你怎麽能……”
“戰爭不是兒戲,由不得你來指手劃腳。”君明芳道,“我可以不將你押到牢里,你今晚住在我這裡。你不願回京我也不會逼你,但你必須要老實跟在我身邊。明天還有三路人馬來與大軍會合,我要休息了,你自便。”
君明芳說著,竟然真的就倒在榻上,瞌眼睡了。
年華瞪著眼睛看了他半晌,直到君明芳胸口的起伏平穩,呼吸悠長起來,他才放棄地嘆了一口氣。
這些天他日夜兼程,的確又累又困。他需要好好地休息一晚,養精蓄銳。
如果君明芳執意不願出兵,到最後,他還是要靠自己──
子涵,等我。
冷月照she下的濟城之內一片荒淒,沒有一處完好房屋,婦女和幼童老人都被集中在原本的皇宮之內,全城的壯年男人都被發動起來,手持殘破不全的武器,在城邊巡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