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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將那人請過來。”高明純還是想知道趙衡想做什麼,既然他交代過,那道士必定知道些什麼。
王儒章派了禁軍去道觀里請道士來,膳房也已將藥方熬好,她端著藥一點一點餵給趙衡,趙衡就躺在那裡一聲不吭隨她折騰,連半點反應都沒有。
只不過等到傍晚時分,派去的禁軍匆匆迴轉,來回稟的那侍衛臉色忐忑,低聲道:“娘娘,王道士七天前已經羽化,並未留下隻字片語。”
高明純深深吸一口氣,退回床邊看著趙衡的神色,喝過藥後他神色似乎好了一些,臉上有了點血色,她拒絕三個孩子的勸阻,執意守在趙衡,直到掌燈時分,趙衡突然有了些動靜,微微睜開眼就看到了她。
他似乎有些驚訝,動了動手指驚醒剛靠在床邊闔上眼的高明純。
“陛下,你醒了,臣妾還以為是做夢……”她壓抑一整天的恐懼終於在他面前毫無顧忌的釋放出來,靠在他胸口輕聲哭泣,熱淚很快染濕趙衡的衣襟,他嘆了一聲,用沒什麼力氣的手握住她的。
“別哭——”他又咳嗽一聲。
高明純連忙擦掉眼淚,請太醫進來診斷,趙衡盯著她匆忙的背影漸漸露出蒼白的笑容,若是他大限將到,能這麼看一看她也很好。
趙衡醒來讓太醫們精神一震,夏院判給他診過脈,神色仍是鄭重,高明純沒有錯過他的神色,蹙眉追問:“陛下的脈象如何?”
“阿純,讓他們先下去吧,你陪朕說說話,餵朕吃點飯。”趙衡臉上有了些微血色。
高明純莫名想起來黎太后離世時的樣子,二十年過去她迴光返照那一幕一直印在她心裡,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死人的模樣,想到死字,她渾身一抖,聽從趙衡的吩咐坐到他身邊去,膳房送來一碗白粥,太醫吩咐只能吃這些,她捏起勺子看著粥里綻開的米花,眼淚啪嗒著就落到了碗裡。
“哭什麼?朕這不是好著呢嗎?”趙衡故作輕鬆道。
“陛下心裡到底有什麼事就不能告訴我麼?”
趙衡一怔,想到她應該問過王儒章,莫名鬆一口氣,藏在心裡這麼多年的事也該說出來了。
“朕先前不說是不想讓你擔心。”他氣息仍是虛弱的,高明純讓人換一碗粥來重新餵給他,卻被他阻止了。
“就吃這一碗吧,有你的眼淚。”
他笑容淡淡的,神色平和,似乎對即將到來的事一點都不畏懼,吃掉半碗粥,他有了些力氣,靠在引枕上將事情和盤托出。
“應該是十五年前,朕偶然見到一名道士,他來請見,說是窺到一絲天機,說朕……是逆天改命而來,不該在此間多做停留。”若是只有後面那一句趙衡指定不相信,但逆天改命四個字,不是誰都能知道的。
“當初朕懷疑他是楊釗元的同黨,查過他多時,都沒半點蹤跡,後來又問過一位信得過的道人,他亦是如此說辭,朕漸漸信了。”
高明純眼睛一熱:“所以保兒才五六歲的時候陛下就教我應對朝政。”
趙衡點頭:“是,那時三個孩子都已經長大,即便朕去了,你做太后輔佐保兒,惠王、竹彥、斐白等人都是靠得住的,有他們在朕也能放心的下,後來朕的身體沒什麼大礙,但朕一直提防著怕出事,這些年間一直在找道士測算,但無一人能給朕答覆,結果這麼多年過來也安然無恙的,這陣子朕一直咳嗽,心裡多少有些猜測,本想告訴你此事,但又想等過了八月你的生辰再說,沒想到……”
暈厥前他在看各地上報的奏章,察覺到喉頭腥甜時已有不好的預感,吐過那口血後,想交代王儒章請她過來,但沒來得及就暈厥過去。
“當時朕想若是這麼昏過去再也醒不來,連你最後一面都見不到,怪不甘心的。”
高明純聽著他的輕描淡寫,心裡是無盡的後悔和後怕。
“不必害怕,和你過了這麼多年朕很知足,不告訴你是怕一直擔驚受怕……”趙衡朝她伸出雙手,她乖乖靠過來,環抱著她時,趙衡無比珍惜憐愛,他也不知還能再抱多久了。
“阿純乖,明早將保兒,熠兒還有琳琅還有諸位大臣都叫到承乾殿來,朕有事要議。”
“好……”高明純啞著嗓子答應下來,現在她不可以亂。
趙衡和她說完話又有些疲憊,高明純扶著他躺下,他拍拍身側床板:“阿純上來陪我睡一會兒。”
她乖乖褪去外衫躺在他身側,一手摟著他的腰片刻捨不得放開,趙衡倒是很高興她的親昵,兩人靠在一起真的睡著了,可仿佛真的只睡一會兒,天就亮了,高明純猛地睜開眼,趙衡就在她身旁躺著,臉色比昨晚差許多,灰敗沒有神采。
“怎樣,今天朕沒去上朝,陪著你一起睡到日上三竿。”
她眼眶熱熱的,小聲嘟囔道:“讓保兒去做事,養兒千日就該使喚他了。”
可這麼說似乎又有別的意思,她咬緊唇瓣,努力不讓趙衡看到淚眼,起身讓人送來衣裳脂粉,重新打扮一新,趙衡靠在床邊看她梳妝,這樣的時光著實不多。
“阿純用些口脂十分美貌。”他看她煥然一新的裝扮,說著不重樣的甜言蜜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