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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擦了擦汗,愁眉苦臉,對憂心忡忡的老太爺道:“這一刀傷及心肺,傷勢兇險,能不能熬過去,就看明早皇上能不能醒來。”
老太爺腳下一軟,被人扶著才能站穩,抖著唇吩咐下人一定要照看好。
顧盼坐在外邊,看著太醫,問:“他是不是要死了?”
沒人回答她。
顧盼靜靜坐了一夜,手腳僵硬,冷的快沒了知覺,等到了快天亮,裡面傳來一聲驚叫,“皇上醒了!”
可是鍾硯好像沒有清醒多久,對守在屋裡的心腹說了才不到兩句話,就又昏迷了。
第二天中午,鍾硯才算徹底醒了。
顧盼獨坐了幾個時辰,聽到他醒了的消息後,慢慢的坐起來,抬著僵硬的腿腳走進屋裡,入鼻的便是濃重的藥味,和淡淡的血腥氣。
床上的男人,面色虛弱。
泛著死氣的臉,白的不像樣子。
他對她招了招手,“過來。”
顧盼真的以為他快死了,這幅連床都下不來的樣子,氣息弱的幾乎聞不見,臉白如紙,氣若遊絲。
她慢騰騰走過去,瞧見男人對她笑了笑,他說:“窈窈。”
“我如果死了,你得去皇陵給我殉葬。”
昨夜半夜他清醒的那片刻時辰,說的那兩句話,便是下了命令,若是他醒不過來,便要她給他殉葬。
第九十二章
顧盼聽了鍾硯說的話, 竟然一點都不意外,他就是這麼個人, 強行留她在身邊, 好不容易走到今日, 他即便是死了,也不會放她後半輩子跟了旁人。
要她殉葬,實在正常。
只是顧盼有些哭笑不得,她到底是沒想到昨晚鐘硯僅有的清醒的那麼一小會兒,竟是在安排她的後路。
她淡淡望著他蒼白的臉,道:“你這不是還沒死嗎?”
鍾硯胸前纏著紗布,厚厚的一層都遮不住沁出的血跡, 他的手指微微發涼, 剛受了重傷這會兒也沒什麼力道, 輕輕勾著她的手指頭,嗯了聲,然後問:“我昏迷了多久?”
顧盼回道:“一晚上。”
鍾硯卻覺得自己昏迷了有幾個月那麼長,他都以為自己要醒不過來了, 昏沉的夢境裡光怪陸離,沒有人能看見他, 可是他卻能看見顧盼。
剛及笄的少女嬌艷明亮, 那雙勾人的眼睛看人時驕縱無禮, 好像誰都沒有放在眼裡,身份明明不高,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底氣蠻橫。
他看見了顧盼和年少的太子殿下, 兩人站在樹下郎才女配,遠遠看著好不般配。
她似乎生氣了,臉上表情惱怒,又羞又急,天氣炎熱,她的一雙耳朵好像被這炎炎暑氣蒸的紅透了。
他看見趙煥章低頭去哄她,沒多久兩人就抱在一起。
鍾硯怒極上前,想將她從那人的懷中拽出來,卻發現自己的手根本碰不著她的衣袖,也握不住她,他們兩個人都看不見他。
鍾硯親眼看著他們擁抱、親吻,看著他們互訴衷腸,花前月下。
顧盼在趙煥章面前嬌媚而不自知,明艷的令人移不開眼睛,他看著他們二人同床共枕,紅帳落下,衣襟緩緩退去,鍾硯什麼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二人行魚水之歡,竟然是一口血吐出來,活生生被自己這場夢給氣醒。
他冷汗涔涔,手腳亦是冰冷的,摸起來沒有溫度,整張臉泛著死氣沉沉的白色,鍾硯扭曲的愛意在日復一日的壓抑中變得更加扭曲,所以才在剛剛醒來的那一小會兒,嘶啞著喉嚨下了命令,若是他死了,顧盼要為他殉葬。
她是他的女人,從血洗東宮那天之後,她就只能是他的。
鍾硯目光病態的望著她的臉,而後低眸親了親她的嘴角,嗓子依然沙啞,發出的聲音卻不怎麼難聽,他問:“若是我死了,你肯定要恨我。”
他知道,顧盼心中肯定是不願為他殉葬的。
她巴不得離他遠遠地。
顧盼撇撇嘴,不明白他受了這麼重的傷怎麼話還是這麼的多?
她不咸不淡的回道:“你不死,我也對你沒什麼好感。”
鍾硯在她的手指頭上咬了一口,瘋的不輕。
顧盼唯有嘆氣,怎麼說呢,鍾硯這一刀也是為她擋的,其實她反而希望他沒有衝上來,寧安郡主是要她的命,沒刺中第一刀,還要來第二刀。
她問:“寧安郡主是不是喜歡你?”
鍾硯皺著眉,對這位郡主沒多大的印象,“不清楚。”
顧盼便沒繼續問,鍾硯多數時候不屑於在她面前撒謊,他說不清楚便是真的不清楚。
“你好好養傷吧,我困了,想去睡覺了。”
坐了一整夜,望著燭火睡不著。
怕他就這麼死了,但是顧盼心裡也知道,鍾硯是男主,他不會死。
鍾硯哪怕沒什麼力氣,也足夠拽著她不讓她離開,他掀開另半邊被子,拍了拍他里側的位置,笑眯眯的說:“睡裡邊吧。”
顧盼不肯,擺著臉就要走,他也是倔強,怎麼都不鬆手。
兩人拉扯間,鍾硯胸前的傷口撕裂,血水涓涓,卻不見他變臉,也從他口中聽見一聲疼。
顧盼冷下臉,脫了鞋子爬上床,卷著被子背對著他,小聲嘟囔著:“疼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