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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硯雖然心口不太舒服,面無波動,看著她的目光也和往常沒什麼區別,他說:“你不用擔心,他還沒死。”
趙煥章只是被困在皇宮裡一時沒法脫身。
他運籌帷幄多年,每一步都算的剛好,趙煥章手中的兵權比不過他,甚至他多年的心腹也還背叛了他。
南方賑災的十萬白銀不翼而飛,災民怨氣衝天。
漳州和秦州都是駐守的兩位大將軍,都已倒戈,只等一聲令下便直接能攻入皇城。
況且趙煥章的母親李貴妃這麼多年在朝中沒少得罪人,李家樹敵太多,想看他們倒下的老臣也不少。
只等慶元帝一死,這天下誰得了先機便是誰的了。
顧盼捏緊拳頭,眼眶發熱,“那你是要來殺了我的嗎?”
無聲的沉默,像凌遲前的刀子。
鍾硯沉沉的眼神毫不避諱打量著她整張臉,比起上次見面,她又胖了。
氣色紅潤,唇瓣飽滿,咬緊牙關似乎很緊張,漂亮狹長的眼眸中閃著盈盈的水光,微微顫抖。
她穿著一身緋色裙子,雖是張揚的顏色,看上去卻比從前柔和。
她變了,鍾硯卻又說不出她到底哪裡變了。
來之前,鍾硯是真的對她起了強烈的殺心,可真正見到她,濃烈的殺意猶如潮水退去,很快就消失了。
他得承認,他有點捨不得顧盼就這麼死了。
嗤的笑了一聲,鍾硯也很明白,他是萬萬都容不下顧盼肚子裡這個孽種的,光是看著就很礙眼,若是真的出生了,他可能想都不想直接就給掐死了。
快要兩年的時間裡,顧盼偶爾想起鍾硯,都會發誓哪怕到了今天這樣的局面,她就是死也都不會開口求饒一個字。
真正面臨這樣的場景,她還是做不到不求饒。
不聽話的眼淚順著眼尾嘩嘩的往下落,她咬字極為緩慢,“鍾硯,孩子是無辜的,你就算真的想要我的命,也等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行不行?”
她的語氣婉轉卑微,在祈求他。
鍾硯擰著眉尖,失神望著女人臉上濕潤的淚痕,哭的不是他,傷心絕望的也不是他,可是他胸口那股沉悶的、沒法呼吸透氣的、難以忽略的鈍痛,一下比一下深刻。
沉寂良久,鍾硯看著她的眉眼說道:“我不殺你。”
顧盼怔了怔,只聽他繼續往下說:“但是我容不下這個孩子。”
顧盼緊緊咬著牙齒,鍾硯往前走了兩步,定定望著她漆黑的眼珠,一字一頓,又說了一遍:“窈窈,我容不下這個孩子。”
這個回答她並不意外,鍾硯就是這麼個強勢扭曲的男人。
她渾身都在發抖,上下牙齒不受控制的磕碰,深夜裡的寒風迎面朝她襲來,她卻似乎感覺不到冷,身體已然沒了知覺。
太子府外的火光更甚起來,寂靜的夜裡一聲聲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傳了進來。
如今趙煥章還能用的上只有部分禁衛軍,從宣武門殺出一條血路硬闖出宮,馬不停蹄往太子府趕。
他的手腕被冷箭傷了一下,胳膊上被劃出一個大口子,傷口血肉模糊,他都來不及處理,拉緊韁繩,拼命的要趕回去。
他何嘗不知自己大勢已去。
李貴妃甚至已經給他安排好了後路,讓他從宮中密道悄然出逃,卻被趙煥章一口拒絕了,態度強硬要往回趕。
李貴妃攔不住他,眼睜睜看著兒子去送死。
顧盼循聲望去,看見趙煥章的瞬間,忽然就笑了。
趙煥章也跟著她一起笑,手臂上的傷口滲著血,他渾然不覺得疼,眉眼柔和望著顧盼,有些抱歉,“對不起,答應給你帶的花忘記拿上了。”
顧盼吸了吸鼻子,“你不該回來的。”
原來被人愛著的感覺是這樣的。
被愛意包圍,無論何時都有人牽掛著你。
忽然之間,顧盼覺得顧六小姐臨死之前大概也是沒有很多的遺憾。
也許她也愛上了趙煥章,也許她還沒有那麼愛他。
趙煥章帶來的人完全不夠應付鍾硯,成王敗寇,既然回來了,他就沒想著活著回去。
他捨不得把顧盼獨自撇下。
“阿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母親做過的事。”趙煥章繼續說:“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報仇就不要牽連無辜,窈窈也曾是真心愛過你的。”
再怎麼樣,鍾硯也不該輕賤她的愛。
鍾硯的母親當年被李貴妃陷害,刺激的慶元帝直接殺了她,還讓親兒子給看見了。
明明也是帝王之子,卻早早被拋棄,丟到侯府,在折辱中長大,差點成了個殘廢。
也難怪鍾硯的怨氣如此深重。
矜貴謙和的太子殿下這輩子都沒有開口求過人,如今他看著鍾硯,溫聲道:“你放過她吧。”
鍾硯冷笑,“我可真是噁心你這幅善良大方的樣子,”
話音落地,兩個男人飛身而起,迎面打了起來。
短兵相接,誰都沒有手下留情,招招致命。
趙煥章眼底發了狠,這回也是拼了全力想要鍾硯的命,鍾硯的本事並不在他之下,起初二人打的勢均力敵。
過了沒多久,趙煥章略顯頹勢,鍾硯隱隱佔了上風,一掌拍中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