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頁
南煙眼睛轉過來,有空山新雨的霧蒙水潤,不復死板僵滯。
「我不明白!」
杭長洋驀的抬高聲。
「他讓你那麼痛苦過,失眠焦慮過,你都快走出來了,為什麼,為什麼最後還是想回到他身邊?」
「我做的不好嗎?」
遲滯一霎,杭長洋壓抑著痛苦著,徘徊在嘴邊的話終於被問了出來。
南煙攏了攏耳發,並沒有被杭長洋的情緒裹挾,女人站在那裡,不動如山。
「你挺好的,雖然我這樣說聽起來像是發好人卡,但是我還是想說,你是很不錯的人,和你在一起的女性會感覺很快樂。」
杭長洋:「那你就不愉快嗎?」
「和你相處,我挺愉快的。」
「那你不能離開他嗎?!」
南煙一時沒說話。
杭長洋:「既然他給你帶來過痛苦,讓你那麼難受過,眼看著都要走出來了,你何必要再往回跳呢?當初嫁給楚聞舟本不是你的第一選擇,阿煙,你又不是執著於名利的人,我不懂,不明白。」
說著話,大男孩搖頭,深蹙的眉目表達著痛苦掙扎。
「你覺得是楚聞舟讓我那麼痛苦的?」
「不是很明顯嗎?」
南煙想了想,搖了搖頭。
摸了摸口袋,下一刻,手被杭長洋按住,對方皺著鼻子道:「不要抽菸!」
南煙摸空的手拿了出來:「裡面也沒有煙。」
她只是下意識動作。
杭長洋敏銳:「這談話讓你不舒服?」
「不是,只是……」女人低頭下去,眼睫下覆,側面看過去,如小扇子一樣撲閃撲閃,像是對方此刻內心的擾動。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
沉默一刻,南煙道:「你知道,並且魏醫生也說過很多次,我是迴避型依戀人格。」
「是說過很多次了。」
「這種性格不容易喜歡上人,單從愛情方面來說,我對你沒有相同相應的感覺。」
杭長洋抿唇,瞪著眼倔強道:「一周前你也說過。」
「對不起,現在我也是這種感覺。」
這一句拒絕直白,沒有彎繞,如一把刀子般鋒利。
杭長洋不說話了。
南煙抬頭,黃昏的天空,遠方已經開始霧蒙蒙起來,光線減少,黑暗在慢慢降臨。
「雖然我沒有說過我和他的事情,但不難聽出你對我們之前的認知存在一定的誤區,如果我接下來說的話,傷害到你,我很不好意思,對不起。」
女聲緩慢綿長,聽入耳音調有一種悠長的拔涼感,像是南煙的人一樣,臉上總帶著淡淡疏離。
「很早我就一個人上學,再一個人來B市讀書了,說起習慣獨處,我想我應該是逃不開獨處。」
精神上的孤獨,不是物質能填滿的,一件漂亮的裙子能管一個晚會的歡喜,一部戲能填充兩三個月的行程,可總是有假期,回家的日子,孤獨如影隨形。
她習慣與孤獨為伍。
「除了家裡的人,我對男友沒有那種歸屬感,這也讓我變得很難陷入感情,加入娛樂圈之後,社會地位變化,各種利益疊加,利用與被利用,會讓一切親密關係更難展開。」
深呼吸,沁涼的空氣經由鼻腔進入肺部。
南煙笑笑。
「當然,如果一個人有多年的演戲經歷,對微表情有過於深入的揣摩後,突然靠近的異性從剛開始是個什麼意思,全都會寫在表情動作里,想讀不懂,也很困難。」
而一旦懂了,一旦想著對方想踩著自己上位,或者從自己這裡謀劃著名得到什麼,那種噁心感就會如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和楚聞舟的開始很畸形,本來也就想端著當兩年表面夫妻然後離婚的,不過中間發生了一些事情,使這段婚姻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兩個人就得以保持自我。」
「楚家很大,人很多,從他的表面親戚開始,到他家裡的助理管家和阿姨,外面的人我不用管,內里確實是,有溫度的。」
每天都熱熱鬧鬧,大家都在用自己的言行關注著關心著楚聞舟。
她成了楚聞舟的妻子,這種關注和關心也傾斜給了她。
停頓了一兩秒,南煙繼續道:「像是一個真正的家。」
「離開楚聞舟,讓我最難受的並不是我身邊沒有他,我想大概是一種感覺,一種重回孤獨的漂泊感。」
而她受夠了這種感覺。
離開楚聞舟之後,似乎從另一個方面她又重新審視自己,發現家庭之於自己的重要性,發現她對人的眷戀能有多深。
「但是是他提出離婚的,他不要你。」
南煙失笑:「如果把資產部分轉移到我名下,害怕手術失敗帶來的後果,而選擇離婚,是不要我的話,或許吧,你也可以這樣理解。」
杭長洋愣住了,沒有人給他說過南煙和楚聞舟離婚的具體原因。
「手術?」
南煙言簡意賅:「他的腿能站起來,是做了手術的。」
「腿部手術?」
「不,腦部手術,風險很高那種,現在手術做完了應該能說,沒做完之前,怕家裡人為了財產來添亂,我們都是保密的。」
「會……失敗嗎?」
南煙有一說一:「成功率很低,我沒想過他能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