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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了大半個碧池,總算是快要走到。
近了一看,才看清二皇子坐的是個能推動的木製輪椅,那身後的侍衛面色與其主子的面具一樣,冰冷嚴肅。
“臣女李氏錦素,見過二皇子殿下。”
越千邑微微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因著進宮,她自是穿著鄉君的誥命服。奢華的重青色,同色暗繡出來的複雜圖案。不知是孔雀還是錦雞的鳥類,飛繞在裙裾間。
頭上戴著冠,織金鏤雕,鑲著綠寶石。
冠沉且華美,初戴上時她覺得自己脖子都快斷了。誥命服也與尋常服飾不太相同,層數較多,布料沉實。
這份華麗,愣愣生將她的稚嫩壓住,生出另一種莊嚴的美態。
二皇子不說話,她心裡打著突。本朝男女大妨不是太苛刻,男女同時參加宴會詩會司空見慣。夏國更是民風開放到女子可以隨意在待上拋頭露面,與男人一般經商持家。
可她突然就有些後悔起來,暗自琢磨著二皇子雖然幼年就出使夏國。會不會恨屋及烏,憎恨夏國的一切,包括民風習俗
“殿下恕罪,臣女方才在亭中,遠遠看到殿下您,想著來給您請個安。若有打擾之處,臣女這就告退。”
禮數她盡到了,二皇子若真是還藉此發作,她也是有理由申辯的。
“原來是李家三娘。”
清清冷冷的聲音,帶著不喜不悲的暗啞,聽得李錦素心頭一震。仿佛有絲說不出來的熟悉,再一思量又覺得自己聽錯了。
“正是臣女,今日臣女受皇后娘娘所召進宮。”
他們是未婚夫妻,這般客套,顯得生分得很。然而李錦素明白,眼前的男人是她的未婚夫不錯,可她措詞還是要萬分小心。
越千邑抬了一下手,身後的侍衛便將他往過推了一些。他的腿上蓋著薄薄的錦衾,看不清衾下的情形,從身形可見個子應該很高,且並不顯得瘦弱,不像一個常年不良於行之人。
李錦素不知道他到底殘成什麼程度,是雙腿還是單腿是肌肉筋骨萎縮了還是腿斷了隔著深紫的衾,什麼都看不到。
更看不到他臉毀的程度,金質面具將整張臉遮得嚴實,唯有一雙眼及口鼻處露著,也不知是一張臉還是半張臉。
“李家三娘,我略為聽說過,可是那為了沈家大公子大鬧崇文書院的李三娘”
李錦素一愣,這個二皇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心道糟糕,光顧著可憐他,沒有想到他再命不好也是一個男人。
只要是男人,尤其還是一個古代男人,對於未婚妻痴戀別的男人的事情肯定會耿耿於懷。何況原主對沈珽痴迷到那個地步,幾乎舉京皆知。
若是她強行否認,反而會適得其反。
“二皇子明鑑,臣女自幼得知家母逝前定了一門親事,便是那沈家的大公子。早前不太懂事,總想著既是長輩們定下的親,多相處些總是好的。萬沒有想到人走茶涼,沈家有心毀婚,對婚約之事閉口不提。後來臣女想明白了,已與沈家做了了斷,萬不會再做出有損體面的事情,更不會讓殿下蒙羞。”
越千邑冷哼一聲,嚇得李錦素差點跪下來了。
“我聽說你曾為送沈珽一方印章,在玉珍閣與原將軍府上的二姑娘大打出手。最後還是原二姑娘相讓,你才得了印章。隔天你就送與沈珽,誰知對方並不收,然後你便候在書院門口,日日痴纏,直至對方收下。”
孰不知,沈珽轉手就將那印章丟了。
李錦素背後冒著寒氣,要死了。這些荒唐事她又不知道,該如何讓二皇子相信她真的對姓沈的沒有意思。
情急之間,她脫口而出。
“殿下,都是誤傳。印章之事,臣女可以解釋。那是…那是因為臣女想用印章換回生母送給他的玉佩,誰知他就是不還……”
對,打死都不能認。
就算所有人都說她喜歡沈珽,證據確鑿,她都不能在將來的夫君面前承認。一個不好,那可是殺身之禍。
緩了口氣,終於定了一些心神,又道:“臣女對沈公子真的無半點兒女私情,殿下若是不信,且看臣女以後的表現。臣女自幼習字,熟讀經書,也是知人倫綱常,禮義廉恥之人。臣女敢向天起誓,若言不由衷,欺瞞殿下,願受天雷轟地火焚之罰。”
言辭切切,語氣堅定,令人信服。</p>
她心裡沒底,不知道二皇子信不信她若是不信,她以後的日子可以預料到不會好過。還想有個後院清靜的夫家,還想早早做豪門寡婦,看來懸得很。
面具下的鳳眼微凝,注意到她握拳的動作,垂下眼眸。
“記住你今日之言,他日若有不實,我必追究。”
“殿下放心,臣女所言,句句發自肺腑。”
她腿都有些發軟,方才生怕自己說錯了話,緊張到後背緊繃。這還是她第一次感覺死亡離自己這麼近,她完全相信只要她表現出半點異心,眼前的男人可以讓她有千萬種死法。
這是一個皇權至上的時代,縱是無緣帝位的皇子,要弄死一個臣子之女也是輕而易舉。
不遠處似有人過來,近了還能聽到環佩鈴鐺的聲音。一女子金冠宮裝,迤邐而來,身後跟隨著十幾位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