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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是他一念偏心,才送邑兒去夏國為質。如今邑兒變成這般模樣,非他所願。是以,他也想替邑兒擇一可心的皇子妃,彌補一二。
然而此事又不能強求,若真是執意指婚,那些臣子們定會心生怨恨。且即使奉旨嫁了,興許女子存了恨意,不肯真心待邑兒,恐湊成一對怨偶。
皇子妃的身份又不能低,低了就委屈邑兒了。還真是左右為難,連他這個帝王都不敢隨意下旨。
“臣妾這幾日看陛下您心裡也是著急的,二皇子這事委實難辦了些。高不成低不就,其實臣妾心中有一人選……”連貴妃小心觀察著明帝的臉色,見他面色平靜,才接著道:“不知陛下可記得新封的鄉君?”
明帝緩緩睜開了眼睛,精光大盛。
“你是說李御史家的姑娘?”
“正是,她是嫡出,又是您下旨親封的鄉君。前次皇后娘娘生辰之上,臣妾看著皇后也頗為喜歡她。臣妾想著,她身份是勉強夠的,又得皇后娘娘的喜愛,或許是個好人選……”
明帝眼中的精光褪去,慢慢重新閉上,“倒不失為一個好人選。”
只此一句,便再無它話了。連貴妃是聰明的,絕口不再多言一句,反倒是起了嬌態,與明帝說起一些宮外的趣事。
明帝極愛聽她的聲音,念念叨叨的,像尋常夫妻一般。頗為享受這樣的感覺,兩人是表姐妹,又是自小長大的情份,自是非同一般。
次日,明帝去陳皇后宮中時,說到了上次生辰的事。
“上次你生辰,各家夫人們都帶了嫡女進宮。朕看你最近有些鬱郁,何不召些有眼緣的姑娘進宮,陪你說說話。”
陳皇后垂著眸,突然落下淚來,“陛下…臣妾怕人誤會。最近外頭都在傳,說臣妾要給邑兒擇妃。那些夫人們躲都來不及,又怎麼願意聽到臣妾召她們家姑娘進宮說話?”
明帝皺起眉頭,面有薄怒,“朕的皇子,龍子鳳孫,難道是他們做臣子能嫌棄的?”
“陛下,話是沒錯。可是邑兒如今的模樣…臣妾每每思來痛不欲生。他性情沉默,見天的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來。便是出來了,也是時常一坐半天久不出聲,臣妾看著心裡難受…想來臣子們也沒錯,別人家裡千嬌萬寵養出來的嫡女,怎麼捨得嫁給邑兒。臣妾不怪他們…只怪自己命苦…”
“朕下旨宣人進宮,諒她們也不敢不從!”
陳皇后大驚,嚇得連忙欲跪,被明帝一把托起。
“陛下,萬萬使不得。邑兒已成了這般模樣,要是再惹人怨恨,他往後該如何自處?臣妾知道陛下愛子心切,可是邑兒的身體…陛下,萬事隨緣吧!”
明帝將她扶起,重新落座。
多年結髮夫妻,明帝是欣賞陳皇后的端莊大氣,賢惠明理。正是因為她太賢德了,他總覺得兩人之間隔著一層,不如與想容在一起放鬆。
他是帝王,事事須以江山社稷為重。
邑兒的身體廢了,註定與皇位無緣。邑兒原本是嫡子,按理來說是正統的儲君,成了今天的模樣,他是有愧疚之心的。
然而他不悔,為君者若不能護著心愛的女人和孩子,那他要帝位權勢有何用?
“邑兒年紀不小了,早些定下來總是好的。上次你生辰,朕不是新封了一位鄉君嗎?朕瞧著那是一個大義的姑娘,你也有幾分喜歡。”
話說到這裡,陳皇后哪能不明白明帝的意思。昨夜裡歇在平寧宮,今天就提到邑兒婚事。她不是不知道連貴妃的打算,縱使邑兒願意,她到底有些意難平。
說穿了,是李三姑娘本身的處境。
並非她嫌棄李錦素,而是李家那糰子亂麻本身就夠亂的。邑兒若是娶了李三姑娘,得不到李家的半分助力。
這天下,將來說不準就是大皇子的,真到那個時候,邑兒身後除了她娘家,再無人相幫,該怎麼辦?
想到暗衛昨天送進宮的口信,她相信邑兒的決定。邑兒既然認為李三姑娘可娶,必是有他的原因。
“陛下說好的人,自然是錯不了的。只是那李姑娘出身太單薄了些,生母早亡,她又懂事,臣妾瞧著可憐得緊,有些於心不忍。”
明帝動容地握著她的手,這個皇后父皇是沒有選錯的。這麼多年了,皇后始終那麼知禮顧大局,又有悲憫之心。
若不是如此,他也就不會如此覺得愧對他們母子。
“這個好辦,朕給她一個封號,稱為謹孝。並且給她指一個封地,讓她享有食邑。雲洲治下有一縣,名為富仁縣,縣中有一水曲鄉,是雲洲有名的魚米富饒之鄉。朕下旨,將水曲鄉方圓四百里的鄉鎮都劃為謹孝鄉君的封地,封地代代由女世襲罔替。”
陳皇后一聽,便又要跪下,這次明帝沒有扶她。
“臣妾替邑兒謝過陛下。”
“皇后請起,你我夫妻,何須言謝。等邑兒與李氏大婚之後,朕封他為親王,照舊世襲罔替,代代傳承。”
“陛下…”
陳皇后淚盈於睫,親王的封號,不是隨便封的。古往今來,能被封為親王的大多是帝王親近的兄弟叔伯,像邑兒這樣從皇子直接親王的,實屬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