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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是在哪一次爭吵之後,他受人邀請,去看了碧芽的演唱會。八十年代初紅遍大江南北的女歌星,果然不同凡響。第一次聽她的演唱會,他就體會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這種感覺和愛一個孩子是不同的,就像一株小草要在春天發芽,他的心房就成了那片土壤,被努力發芽的種子頂得酸脹酥麻,幾乎要從胸腔里滿溢出來。
一見鍾情,不過如此。
可即便是這樣,在秦曼再一次提離婚時,他依然沒有同意。在他的想法裡,等他坐上了那個最高的位置,然後再離婚,娶碧芽,這樣不是更好?
作為一名出色的軍人、優秀的政治家,他向來算得很清楚。
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在一場戰鬥中他可以運籌帷幄,可是在感情的海洋里,每個人都只是一葉脆弱的帆船,結局如何看的是天意,一個漩渦就可以讓一場感情一敗塗地。
他和碧芽頻頻巧遇,在各種上流的場合里,他都能看到她優雅閒適的身影。當時他問身邊的人,現在的歌星已經這麼厲害了嗎,這樣的場合哪怕是文工團里的幹部都不一定能來吧?
“曹上將在追求她,是他邀請的。”對方回答他。
曹上將就是那個政敵,曹漠。
他忽然就笑了,秦曼在家裡鬧離婚肯定是為了嫁給曹漠,以她的性格來說,在有萬全的把握之前,不會輕易做出這樣的決定。
但現在曹漠卻又頻頻邀請碧芽來參加宴會,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後來他知道了,曹漠的想法很簡單,簡單到連計謀都算不上,勉強可以算是一個美人計,想讓他愛上碧芽,然後同意離婚。
但他沒有讓曹漠如願,他愛上了碧芽,卻依然沒有同意離婚。
在他看來,有些事情早已十拿九穩,幹嘛那麼急切?秦曼和曹漠希望他快點離婚,然後影響到最後的大選,為此給他弄了一個讓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女人出來,但他自詡,這麼點自制力和耐心還是有的。
兒子已經一心要回親生父親那裡了,再次生病的時候也不再需要他的陪伴。
這麼一來,他的空閒時間居然多了很多,他嘗試著和碧芽約會,帶她去看電影、吃燭光晚餐,他發現她在燭光下笑起來的樣子,竟是出乎意料的純粹。
四十歲晚到的初戀,也許比二十歲年輕人的初戀更為火熱。他們情不自禁,瘋狂地想見面,想膩在一起,有時候談音樂,有時候說說人生和理想,也有時候說一些毫無意義的話,連自己都不記得說了些什麼。
但是他們很開心,仿佛人生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他覺得自己不是四十歲,而是十四歲,他們什麼也不想,單純地享受愛情的饋贈。
他們差一點點發生關係。
那天他們去了海邊,在沙灘上留下兩排親密無間的腳印。碧芽興致很高,甚至開始用沙子堆房子,他陪著她一起玩。
“我特別想要有這樣的一座房子,”她沒有化妝,不是那個唱著散漫歌曲的女明星了,“我去過很多地方,但是沒有一個地方是我的家,從來也沒有。”
他心裡有很多話想問,但他沒問,這樣的氛圍只適合談情說愛,不適合過於現實。他微笑著告訴她,他會給她一個家,比她心目中的家更好,更寬敞,更漂亮。
碧芽仿佛很開心,第一次主動抱住了他,很熱情地親吻他,甚至都沒有理會附近有沒有人經過,沒有考慮如果被人看到,是否不利於她著名歌星的形象。
當然這不能怪她戀愛腦,事實上他也忘記了去想這些事。當時他的大腦里,百分之九十九的腦容量都用來愛她了,剩下的百分之一負責指揮身體的各個器官正常運行。
如果要為這一天的瘋狂找一個理由,大概是因為海邊被陽光曝曬過的沙子有引人慾念的魔力。
晚上他們去了一家酒店,洗完澡,一切都顯得那麼順理成章。
可是在最後關頭,他退卻了。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已婚的身份,哪怕他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甚至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解除婚姻關係,可到底還沒有正式離婚,他對碧芽說,再等等,一定很快就來娶你。
碧芽三十出頭,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想反,因為她的經歷,註定比一般女孩子想得更多。
於是她問:“你是不是嫌我髒?”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是帶著溫和的笑意的,和那個站在台上一開口就引得無數人尖叫的大紅女星完全重合。
“當然不是,我都結過婚了,你還是單身,怎麼會嫌棄你?”
他不知怎麼的心裡有些發顫,強撐著說完這句話就匆匆出門下了樓。
他走出那家酒店,轉角,看到了都市繁華的燈光中那矗立了百年的招牌,上面三個大字筆力遒勁:雲知客。
第77章 番外四
維恩回憶到這裡,聽到有人在喊他, 原來是茵茵來叫他吃飯。
“你是被睡神附體了嗎?怎麼這麼能睡啊, 這都睡了多久了。”她站在床邊居高臨下, 雙手叉腰, 滿是嬌嗔。
維恩看著天真爛漫的茵茵, 一下子有點回不過神來, 關於碧芽的記憶給他的衝擊有點大。
“你還愣著幹什麼呀,快起床, 媽和爺爺都沒吃飯呢, 在等你。”茵茵一把掀了他的被子, “你是不是睡迷糊了啊,看你晚上還能不能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