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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最終將小信徒的臉向旁邊側了側,手牢牢擒住他的下巴,居高臨下打量著這張臉。
「哭什麼?」
杜雲停其實也無法說清是哭什麼。
他本不是好哭的人,年少時受了再多委屈,也不會在人面前淌下半滴淚。7777曾說他沒心沒肺,離開一個任務世界,甚至不需要時間去過渡緩衝。
杜雲停也覺著自己沒心沒肺。他無法和小系統說明,在那些時候,有空白的時間,並不是什麼好事。
那意味著,他有充足的空閒去想顧先生。
顧先生是不能想的。一旦想起來,好像在那之後,什麼都是顧先生了。
「二哥……」
杜雲停悄聲地喊,把臉埋在他手臂上一個勁兒地蹭。蹭完後,又輕聲地笑了笑。
「二哥,我居然夢見你了。」
「真好……」他喃喃道,「我還能在夢裡見你。」
他本以為,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神座上的男人蹙著眉頭望著他的臉。有溫熱的東西從他臉上擦過,杜雲停再摸時,剛才跟斷了線一樣從他眼睛裡頭往外掉的淚珠子,這會兒已經半個都不見了。
他茫然地觸碰著眼下的一小片皮膚,神色還有些懵,淡金的髮絲因為剛才那一撲弄亂了些,這會兒髮帶散了,灑落了整整一身。從上而下看去,如同綿延起伏的金色瀑布。
杜雲停坐在那兒,又有點委屈。
顧先生為什麼不抱他?
——在他的夢裡,難道不應該聽他的?
他把雙臂伸開,軟乎乎地說:「二哥,我想你抱抱我。」
神跟僵了一樣,一動也不動,半晌後,才緊繃著一張臉,勉強從嘴中擠出兩個字,「胡鬧!」
這可不是杜雲停要的答案。小信徒皺著一張臉,滿心的不樂意。
怎麼是胡鬧?
顧先生抱他,那難道不是理所應當?
夢裡頭的杜雲停比平常還嬌氣,又伸開手,不屈不撓地去勾男人脖子,委屈巴巴,「二哥……」
被他那樣一雙碧青色的眼睛看著,鐵鑄的心都能融化成一灘水。
神不記得自己有造過這樣的孩子。然而無可置疑的是,這孩子並不讓人覺著厭惡。
在張開雙臂等了許久之後,杜雲停終於心滿意足地等來了一個抱。男人結實的手臂繞過他的肩膀,在他背後微微拍了拍,並不像先前那般親近溫柔。
杜雲停也不在意,有個抱抱就已經滿足了。他往男人懷裡一靠,提要求,「二哥抱著我睡。」
男人的眉好像蹙的更緊了些,最後還是將他半攬著,杜雲停躺在他懷中,鼻間能聞到一種奇異的香氣。
那香氣好像是把火,莫名將他燒的有些旺。杜雲停額頭微微滲出了汗,將聖袍扯開了些,裡頭沒見過天日的皮膚蒙著薄薄一層粉紅,有什麼掙著拖著要向外冒。
他一歪頭,又沉沉地睡著了。
翌日一早,7777很擔憂地把宿主喊起來。
不會在夜裡被弄死了吧?
可惜的是,它的宿主海邊活的好好的,甚至更有精神了。杜雲停說:【小六子,我夢到顧先生了。】
7777看他一臉春情泛濫的模樣,心裡頭已經有了猜想,聽了這句話,一點也不感到驚訝,【嗯。】
杜雲停感嘆:【金色眼睛的顧先生也好好看。】
7777納悶地想,金色眼睛?
它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卻又不敢開口問。它實在是被杜雲停的浪整怕了,害怕這又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情趣play,因此斟酌再三,還是謹慎地選擇了閉口不言。
早飯後,為神父送來食物及藥劑的人到了門口。他如往常一般並沒走進去,只是將沉重的籃子放在門前的台階上,隨後抬手叩響了教堂的大門。
杜雲停出來看時,人已經走遠了。他從籃子裡瞥見了一封用大教堂的火印封著的信,便將它拿起來,回到教堂中用薄薄的拆信刀拆開了。
信來自於養育他的大主教。
「我親愛的孩子,」大主教於信中寫,「希望你身體安康。你所代主傳遞的福祉普惠萬民,將成為你的功德。
然而,我仍有幾句話要囑咐於你:村落之中隱藏著善於蠱惑人心的惡魔,願你能不受其誘惑,重新將其封印於地下。惡魔兇險,萬事小心。
若遇事不決,便抬頭看看教堂中的神像吧——主自會給你你所需要的導引。」
信的最後一行,用花體字龍飛鳳舞地簽上了這位大主教的姓名。杜雲停看完信後,將信塞到了書中,好好夾著。
「惡魔……」
杜雲停心裡跳了跳。
若是這惡魔的字眼沒有別的意思,那也就代表著,這世界是真的有神魔存在的。
他忽然覺著後背有些發涼。
那他昨天把神像……
杜雲停拿著信,乾巴巴說:【小六子,你怎麼看?】
7777衝著他冷笑。
杜雲停沉默了會兒,又道:【乾脆我們去投惡魔吧?】
不然的話,好像是要被神整死的節奏啊……
杜雲停打定了主意,要將功補過。
身為大主教的養子,原主特里斯自然不會是無緣無故來到這麼個偏遠的小村子的。
只是皇室的二皇子為他所迷,即使是沒事,一天也要向大教堂跑上三趟。即使教廷權勢滔天,也禁不住二皇子一天天地來,慢慢的,大主教打發養子出門遊歷一段時間的心也就熾熱起來了。